第六十八章:君临天下-《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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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那个皇帝去哪里了?”我闻言不由疑惑的问道,“先前我好像看到……”

    “皇帝下令打开宫门,放避难的人们涌进来,他亲自率领卫队出宫,到城墙下御敌了。”旁边有个毛发稀疏之人捧钵垂目,语气沉重的叹道,“就在你们先前忙着在那儿只顾说笑玩闹之时,人群里早在议论纷纷,传来噩耗称,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墙作战时意识到他的末日已来临,便冲入敌阵,战死沙场。”

    这时我留意到周围许多人悲恸落泪,有个形体臃肿的人更抑制不住发出抽泣声音。我想不起头发耷拉之人后边那个形体臃肿的垂首遮面者何时混入托钵僧当中,难免好奇的多投去一眼。信照在旁低声说道:“你也留意到了?那人披裹的宽袍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君士坦丁十一世登上帝位不久,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进攻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十一世向西方国家请求援助,但西方的条件是要他把东正教会与罗马天主教会合并。虽然君士坦丁皇帝同意了这条件,但他的人民反对合并。”我正要再瞧向那边,却见旁边有个须发蓬密的人提指自抵其唇,朝我微微摇首,似是示意什么,见我愕望,那人捧着钵说,“在君士坦丁堡被围城前,穆罕默德二世向君士坦丁十一世提议,如果他放弃君士坦丁堡,便可获准统治米斯特拉斯。君士坦丁拒绝了,宁可战死也要坚守城池。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墙作战时冲入敌阵,从此不知所踪,有人相信他已英勇战死,但土耳其人未能确认他的尸体。”

    “是不是也跟那蚊样家伙差不多?”有乐似想起什么好笑之事,转面寻觑道,“莫非又一个在历史上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走脱者’……”

    信孝在旁闻着茄子说道:“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有乐瞥他一眼,突感不安道:“蚊子呢?似乎外边到处都在巷战,他可别又玩失踪,这节骨眼上下落不明,却让我们怎么回得去……”

    “虽说下落不明,”毛发稀拉的捧钵者说道,“不少东正教信徒把君士坦丁十一世尊为圣人,他的勇气及坚持至最后一刻的表现被许多人视为伟大的英雄行为。来自各地的人们目睹了这一天的战斗,土军发现贝拉克奈城墙的科克波塔门并没有锁上,由于守军大意,尤其是炮轰落下的瓦砾把那城门一时闭塞了,土耳其人刨开口子,便从那儿冲入城内。君士坦丁十一世带领守军进行最后的保卫战,脱下紫色皇袍,一马当先冲入土军阵中,与部下在巷战中战死。”

    其畔有个毛发卷曲家伙说道:“穆罕默德二世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决定征服拜占庭帝国的都城君士坦丁堡。其时拜占庭帝国的领土实际上仅限于君士坦丁堡城周围的小块地方及摩里亚的一部分,是奥斯曼人包围中的一座孤岛。它的君主早就被迫向奥斯曼苏丹称臣纳贡。穆罕默德从外交、军事等方面进行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准备。他分别与威尼斯、匈牙利订约,答应维擭威尼斯商人的权利,重新确认‘塞格特和约’的主要条件等,力求使两国保持中立。为了鼓舞士气,穆罕默德二世向士兵作了战前鼓动,宣布除了城市本身以外,他不寻求任何其他东西;破城之后,准许士兵尽情抢劫烧杀三天,金银财宝和俘虏、奴婢通通归胜利者所有。连日以来,土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水陆猛攻,君士坦丁十一世阵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其侄女索菲娅公主成为各方猎捕的最重要目标……”

    须发蓬密的人见我忍不住又投眸往形体臃肿的垂首遮面者身影瞧去,他忙挨近几分,移躯试图遮挡我视线,口中低言道:“不要往那边看,那是御无敌!”

    “‘御无敌’是什么鬼?”有乐闻言转头乱觑道,“听起来很霸气的样子……”

    我移眸不及,只见形体臃肿的垂首遮面者身后不远处悄立的那个头披亚麻布之人转面望来。须发蓬密的人伸手忙捂有乐兀自乱问之嘴,急促的低言道:“不要大声提及他的名字!当心给他听到……”

    毛发卷曲家伙见我怔望不解,便压着话声说道:“那是东方来的食菜事魔者。这伙神秘的异教徒拜火,他们跟突厥禁卫军团一起,你们快低头别朝那边多看!”

    宗麟低哼道:“听说古代有一种被称为神或妖的东西,它经过之处,人们只能跪伏低头,不可抬眼去看它的样子。看一眼会怎么样呢?凡人承受不住,立刻身心崩溃而死!你自称纵横古今,果真见过吗?”蚊样家伙从他背后迟疑地伸脸半露,似想微微点头,却又摇了摇。

    有乐看见他露了面,方感宽慰道:“你去哪里了?还以为趁我们没留神,你溜去拉拜占廷皇帝一起玩失踪了呢……”

    “玩失踪?”头披亚麻布之人在巨大的神像脑袋旁低低的咕哝了一声,我留意到斜影悄伸而近,即将触及手边之际,我移开了手。那披罩亚麻布之人从袍内拉出一柄长剑,投掷于地,看似随手一抛,剑插石板半截,嗡震有声。旁边有人认出那口血迹犹留之剑,纷声惊呼道,“皇帝之剑!怎会落在他手中……”

    有乐拉着蚊样家伙悄问:“刚才溜去哪儿了,你又跟谁玩穿越了吗?”蚊样家伙望着那柄森寒之剑在眼前嗡震未息的影廓,瑟缩道:“穿越算什么?拜占廷这般千年古国自有更可怕的玩法……”

    “千年之虫,死而不僵。”那个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从巨像后边转悠而出,伫立在披罩亚麻布之人旁边,若有所思的说道,“自从西罗马帝国因为黑死病和北方蛮族的侵略崩溃后,黑暗降临多少个世纪以来,拜占廷这个千余年的古老帝国有些黑暗手段是外人不知道的。断帅他们找不到皇帝的尸体,听说地宫下面有个很深的议事大殿,那里的成千上万席位曾经存放许多朽尸。令人费解的是,朽尸们聚在底下议什么事?然而这些千年朽尸似乎又在城陷的一夜之间完全失去踪影。御无敌,你看出什么来了?”

    “皇帝不会死,”伏地哀恸的那堆光头胖子当中,有个圆头圆脑的红袍者抬起泪眼,满含怨毒的扫视,尖声说道,“你们这些没有灵魂之人,胆敢践踏圣宫,我看你们才要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死得无比凄惨,因为你们将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使你们临死都不得安宁!”

    “恶毒诅咒?”那青盔将领在马鞍上皱了皱眉,冷哼道,“干掉他!”

    有个黑衣甲士上前挥刀,砍在圆头圆脑的红袍胖子颈旁,刀嵌肩骨,急拔不动。红袍胖子抬手指猛叉其眼,黑衣甲士猝痛之下,拿刀不住。红袍胖子拔出钢刀,反斫其脖,顷使血溅当场。随即更多黑衣甲士围上来,红袍胖子拗折钢刀,双手各拿半截断刃,插进自己眼窝,流血满面,嘶声说道:“我何须眼睛便能看见你们下场。将要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我不想再看……”

    众甲士挺刀纷搠,红袍胖子挨了很多刀仍在嘶声自笑。那个青盔将领皱着眉头,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以眼色悄示,忍不住下马阻住一干手下再戳,挤过来问道:“你说,将要发生什么?”

    红袍胖子咯着血,咕哝了什么,难以听清。那个青盔将领便又凑近些,不意红袍胖子拔出嵌在眼窝的半截断刃,戳进青盔将领耳朵,随着口中咕哝,又拔出另一边眼窝里嵌着的半截断刃,不顾躯背再遭乱刀戳砍,扑身抱缠,插进青盔将领耳后,然后歪躯倒地。

    青盔将领摇晃而起,踉跄后退,拔刃自捂伤处,一时血流如注。

    “断帅!”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见他瞪眼望来,目光似有些怪异,便问一声,“你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说,”青盔将领见那红袍胖子在血泊中笑容古怪,转身上前猛踩几脚,跺烂那张向他诡笑犹留的圆脸,随即跌撞过来,朝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耳边说道,“邪恶的年代,不承认真神。”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皱着眉头,似感不解。青盔将领捂着受伤的耳朵,摇摇欲倒的喃言道:“我似乎听到他还说,‘死圣’要来了!”

    “所谓‘死圣’又是什么鬼?”闻听有乐他们又在旁嘀咕,托钵僧们皆不安,毛发卷曲的家伙忙提指贴近唇前,急道,“不可提及此名!即使在黑暗的深渊,也能听到你在叫他名字……”

    “跟我听闻的怎么不一样?”蚊样家伙纳闷道,“我听说,谁拿到‘死海古卷’第十三卷,死圣就出现了。”

    有乐见那群黑衣人也均面色有异,显似惊疑不定,他又忍不住悄问:“最可怕的是不是死圣?”

    “不,”小珠子咕哝道,“我想应该是‘仙班’。”

    “死圣还不是最可怕的?”有乐讶问,“所谓‘仙班’又是什么鬼?”

    “这是我们那个时候最厉害的宿敌,”小珠子不安的转动着说,“还杀死了我们一个哥哥‘保守主’……”

    信孝闻着茄问:“为什么你们的名字这样怪呀?”

    小珠子在信雄耳畔转悠道:“都说我们会给自己取很酷的名字了。”

    “酷吗?”有乐摇头笑道,“我不觉得。说来听听,你们所处年代那个‘宿敌’到底有多可怕?”

    小珠子怯声怯气的说道:“我们曾经以为‘仙班’是造物主,后来发现‘仙班’的可怕超乎想象。”

    信孝闻着茄问道:“我们会见到你说的‘仙班’吗?”

    “它们一直都存在,然而就算见到,你也不知道。”小珠子不安道,“等你觉得真的确定无疑地听见脑袋里似有仙乐飘飘时,就是它们了……还是不要再说这些啦,我好害怕!”

    “你也有害怕的东西?”有乐不禁失笑,“这些小东西看不起人,不把人当一回事儿。却似能穿越古今、虚实莫测,我还以为就你们最神通广大呢。没想到也有东西能令你们此般神神叨叨的家伙怕成这样……”

    信雄在旁小声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回家罢?”有乐摸摸他肩膀,眼睛向我转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也担心咱们到处穿越太多,一路纵横无羁,以为了不起,搞不好会遇上真正的凶险,或者意想不到的克星在冥冥之中的下一关等待着我们……”随即伸手揪那蚊样家伙,问道:“我们这帮玩穿越的小能手,将来会不会真的撞上危险呀?”

    “危险随时都有哇,”蚊样家伙瑟缩道,“这一关就很难过……”

    “我知道你们想混过去,然而难过我这一关。”那个自称教师的披布老者凛凛精闪的眼光从托钵僧们脸上扫视而过,望向一众黑衣人,慈祥地微笑道,“死太监至死也只会胡言乱语,大家不要被他的鬼话吓倒。有的人害怕、有的人肆无忌惮,这样都不好。尤其是胜利在即,更不可乱了方寸。别自满,别作,我们有力量,并且谦逊,就能游刃有余,不怒自威。”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伸嘴到我耳边,悄言道:“善于说好听话、样子装得像好人,未必真的是好人。”

    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皱眉而觑,语气加重的说道:“陛下不要忘记从前的教训。再漂亮的姑娘也是美女蛇,她们都属于暗怀各种企图想游近你身边的蛇蝎。一直以来,我苦心孤诣,所作所想皆是为了保擭好苗子,帮你茁壮成长。你要证明自己能堪当大任,须得除掉这些美丽毒物,心狠才能够强!”

    我见这位面慈老者说话间随手从一名黑衣汉子腰间抽出短斧,转身呈递,看着这般举动,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面色微变,却并不接。面慈老者伸斧递到他跟前,温言道:“斧子很锋利,适合快刃斩乱麻。”

    看着锃亮的斧头,信雄不禁担忧道:“怎么说话间竟然图穷匕现?难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有乐在旁笑道:“你也懂呵?可见我这个侄儿有时候也不傻,有道是:吕端大事不糊涂……不过放心,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拿这么大一把斧头来閹割你这种小孩子。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何况这种砍树都行的大家伙?”

    “家伙我有,”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手按腰间佩刀,皱眉说道,“你讥嘲为中看不中用的碧玉刀,也曾经痛饮美人血,早就为你们的质疑断过美人头。”

    面慈老者伸手碰了碰刀环,指头轻磕,叮嗡微响,他摇头而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诮嘲的并非碧玉刀,而是嵌佩其锷的这串多情环。治大国者应知世局历来仿佛丛林漠野,善战如群狼,豪强杀伐果断,多情无谓使你显得软弱!”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拔刀半截,问道:“易卜拉欣,究竟要怎样才能使你们相信我不软弱?”面慈老者目露激励之意,说道:“用它。‘一刀切’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不要閹我!”信雄见刀锋利,不禁变色道,“我和它朝夕相处,离不开彼此。怎能被你‘一刀切’?”

    “不,”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说道,“该切的一定要切!”

    蚊样家伙瑟缩道:“我早说过,这一关很难过……”有乐悄问:“你怎么知道?先前玩过啦?”蚊样家伙摇头说道:“经历了这么多,磨炼出来的感觉最敏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人生不是游戏,没有多次机会,死掉就无法重新来过。幸好我已有准备……”说着,向有乐他们掀了掀衣衫,并以眼色暗示瞧他腰后所别之物。有乐探眼去瞧,讶问:“咦,这么多好家伙……你啥时候拿来藏在后面的?”

    其畔有个毛发蓬松的家伙小心翼翼地瞥投一眼,低头捧着碗钵,移身将毛发耷拉之人和那个形体臃肿的垂首遮面者遮挡在背后。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皱眉而觑,向毛发蓬松之人微笑说道:“好家伙!扮成这样落魄,我也早就认出你。莫斯科大公的使者什么时候也沦落到托着个钵出来讨食啦?扮鬼扮马没用,克里姆林宫的跑马场再大也经受不住我们突厥军团的金戈铁马。你最好识趣点儿,若想为拜占庭这个没落帝国强出头,当心连头都没了!”随手指了指那几个捧碗低头的家伙,冷哼道:“别以为我不识得你们,扮成这样就认不出来啦?尤其是你这个来自基辅罗斯的修士,耷拉毛发也遮不住头额上那道印记,听说你叫福永。你后边那头发稀少的黑大个,他叫福奎阿,你们是一路的。还有另一伙,毛发松散这个家伙似是罗马隐修院派遣来的福山,他旁边那个毛发稀拉者是杜哈明。至于你……”

    说到这里,稍为停顿,转觑道:“出使之前,你在莫斯科郊外那间隐修院的名字叫福明。是不是?我已摸透了你们的底细。敢来碍事,当心就连你家老巢都让我们兵临城下!”毛发蓬松之人见行藏识破,便不再躲躲闪闪,皱眉说道:“来自不同层次的不同代表,就俄罗斯和突厥帝国之间可能发生争执,甚至是冲突一事发表了相应言论。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言论。虽然我不想说出发表上述言论者的名字,但此人就是奥斯曼帝国内廷大臣。”

    “不好意思,”面色和蔼的披布老者伸手递刀,交给旁边的黑须近卫,微笑道,“我就这么直来直去。”

    我瞅着面慈老者的举动,兀自不解其意,但听长利在后边小声问道:“不知你们有谁留意到好多人的站位悄然有变化……”宗麟冷哼道:“看来你这小子也是实打实经历过杀阵的,这就能立马看出站位不同了。”

    “他去过长岛战场,经历过最混乱的阵仗。”有乐转顾道,“什么变化?你是指那些黑衣人与其他人之间不知不觉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站位吗?”

    信照抚着那只受伤的手,低喟道:“险相环生,杀机四伏的氛围越来越浓,你还看不出呀?可惜我忘拿兵刃傍身,而且这只手也还痛……”信孝闻着茄子环顾道:“果然,周边要有事的样子!你看随着那位老教师露面之后的举动,咱们周围突然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杂交错场面。有些托钵僧已被参差错落的黑衣人身影不动声色地分隔开,并且还有越来越多黑衣人有意无意地围涌上前,掩不住的刀光剑影从四下里聚拢而近,就连我们似乎处境也微妙。”

    “实在不好意思得很!”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在慈眉善目老者连使眼色敦促之下,似不得已,迟疑地转面,向我歉然道,“看来往事又要重演……”

    “什么事情又要重演?”见我含惑而问,有乐飞快伸嘴到我耳后说道,“先前你没听到他在街上说过的事情吗?为了向土耳其近卫军证明他并非好色之徒,这家伙曾当众砍下一个美丽女子的头。”

    我闻言不安道:“为什么要这样子证明自己呀?”有乐摇头说道:“需要杀妻证道吗?世上偏有这种人,我哥总是不幸而言中。”

    “我感到了威胁,”信雄不知从哪儿捡了些碗,抱过来说,“不如我们也扮成托钵僧,伺机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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