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少年时(6)-《城市中央的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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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队披麻戴孝,一路都在敲锣打鼓,惊得道路两旁狗尾巴草上栖息的蜻蜓和稻田里觅食的麻雀飞起,盘旋。
因为台风登陆,这几天一直刮风下雨,电视里不断提醒民众非必要不要外出,以免发生意外。到了出殡的日子,天气忽然转晴,就像台风登陆时那样,毫无预兆。所以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把被水浸透的难走的烂泥路晒得坚硬,这减少了他们的负担,所以送葬队行进的很顺利,现在已经走到山脚下了。
陈嘉佳作为陈江白唯一的儿子,自然而然的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奶奶、外婆、叔叔婶婶以及他们的孩子。
抬眼看向植被繁茂的群山,陈嘉佳知道,自己与父亲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村子里的人都圈有一块坟地,而眼前这座山就是他老陈家的祖坟,山林深处埋葬着他的爷爷、曾爷爷……祖祖辈辈,以后也会埋葬他。
该怎么形容看到爸爸的遗体从飞机上下来时的心情,陈嘉佳也不知道,他形容不出来,或许是那前一两天已经悲伤够了。没有眼泪落下,也没有过多的感触,像是一尊雕塑呆呆的立着。奶奶不住地在旁边哭泣,边哭边大骂,“我就叫你不要去那地方,你非要去,那地方有什么究竟有什么好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孝啊!”奶奶哭了一路,直至把儿子送回搭好的灵堂才缓下来。半夜的时候奶奶突发高烧,两个叔叔手忙脚乱的把奶奶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悲伤过度,让奶奶静下心来,然后开了些药。本来应该在医院吊盐水的奶奶知道今天是自己儿子出殡的日子,说什么也要到场。年轻时她就是这片地方有名“辣妹子”,一张嘴巴说的人恨不得撞墙自杀,没人倔得过她,二叔一手搀扶一手高举吊瓶走在她旁边。
除了清明祭祖时这里会热闹些,其余时间没人会往深山老林里钻。所以这里没有路,只有比人还高的杂草,送葬队走不过去,陈嘉佳只好拿把柴刀在前面开路,把杂草拦腰劈开。他回头看了一眼爸爸,事实上也看不到,爸爸躺在红木棺材里被十几个大汉用粗长的木头抬着。他有点希望这条路再难走些,最好前面都是细长的毛竹和粗树;再长些,最好长得像非洲的尼罗河,这样他就能跟爸爸在一起久一些。
最终的离别还是来了,山上早就有挖好的土坑,十几个壮汉发出闷哼声,把棺材平稳的放入土坑里。阴阳师傅说了一堆话,像是在念什么咒语。陈嘉佳听不懂,但大意无非是保佑、祈福。这番话阴阳师傅已经说了数百遍,就驾轻熟得像在说顺口溜。说完后他让陈嘉佳第一个封土,随后是奶奶、叔叔。
白色的纸钱下雪似的飘摇落下,落在树上,落在田野上,或被风带走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更落在陈嘉佳的心上。
“走吧,嘉佳。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所以别太难过,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生活。”二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
二叔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因为公司小,所以经常亲自出去跑业务,拉拢客户。得知消息时还在外地,他是今天赶凌晨第一班飞机回来的,下了飞机就打车往老家赶,一路上火急火燎,总算见到了哥哥的最后一面。
“你别看我到处跑,闲不下来的样子,其实你爸爸他更累。”二叔把手搭在陈嘉佳肩膀上,叔侄两人边走边说。“想听听你爸爸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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