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昨天给莫长川做的催眠治疗还顺利吗?”郭梓洋给顾诗涵递来一杯热茶,啜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速溶咖啡问道。 顾诗涵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垂着眼叹息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不是成功进入到浅度催眠状态了么?你怎么还这么苦恼?!”郭梓洋眉头轻蹙。 顾诗涵被他问得有点心烦,拿起他给的那杯热茶喝了一口:“普洱口感不错。”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小钟昨晚是不是找过你?” “卧槽!你未卜先知啊?!”郭梓洋差点被咖啡呛到,“昨晚我值班,他给我发微信说昨晚莫长川有些头疼,连饭都吃不下。说你叫他密切关注,问要不要带她来医院挂急诊什么的。” “那你怎么回他的?”顾诗涵捧着茶慢慢地喝着,似乎精神恢复了一点。 郭梓洋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才回答:“我能怎么说?!不还是一样的处理方法,如果状况持续下去或是头痛加重就必须来,否则就第二天看看还疼不疼,不疼就没事了呗。” “那不就处理好了么?”顾诗涵倒像是没事人似的,“长川的昨天虽然状态不太好,到后面有些痉挛和情绪失控,但我觉得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我叮嘱小钟,主要是担心她在催眠过后还在不断地用力回想,用那些在催眠过程中重现的记忆画面继续折磨自己。不过我今天没看到他们有预约挂号,不知道是已经克服下来了,还是稍后才过来加号。” 郭梓洋撇了撇嘴,感觉今天的顾诗涵有点不在状态——平日里的她总是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看诊机器,仿佛永远不知道疲惫二字怎么写;然而今天这没精打采的模样,难不成碰到什么让她苦恼的事情了吗……他的眼睛在顾诗涵的办公桌上快速地扫了一圈,瞬间定格在纸质的台历上。台历当天的日期上画了个红色的圈,应该是特别的日子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贱兮兮地转移了话题:“哟,顾医生,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顾诗涵还在静静地喝着她的普洱,脑子里还在考虑着别的事情。郭梓洋这么一问,竟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吓得呛了口水。她咳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儿……”郭梓洋一边唯唯诺诺地递着抽纸,一边嗫嚅道。以顾诗涵这种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性子,竟然被自己这么个问题问成这样,肯定是被问到了什么点子上了。不过他和顾诗涵也已经共事这么多年了,成年人的世界嘛,不该问的还是不能多问,这规矩大家都懂,于是也就装了一下样子跳过了这话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郭梓洋下班后,医生值班室里又恢复了少有的平静。早上会诊会议以及查房结束,顾诗涵回到办公桌前,才有时间溜溜号琢磨晚上的事情——他们科的柯主任与肿瘤科的陈主任是老同学,由于不少肿瘤科的病人在长期的治疗中容易形成郁结,不时也会有些经济条件宽裕的病人家属会向主诊医生提出心理科参与治疗的请求,给肿瘤病人提供适当的心理疏导,让病人能积极地与病魔作斗争。因此心理科与肿瘤科的医生在会诊的过程中接触多了,便也就互相认识。而且基于两科主任之间的交情,很多时候也会一同搞团建等活动,下属的医生之间的关系也会熟络不少。上个月陈主任跟柯主任貌似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聊起了自己科里的适婚青年,一不小心就红娘月老上身了,深度议论一番之后,关注点竟然就落在了顾诗涵这名大龄女青年的身上,双双为这名优秀冷静的心理科之花尚未找到命中之人而扼腕。前几天柯主任突然找顾诗涵私谈了一下,意思就是想要介绍她和陈主任那边的一名医生相个亲,看看能不能促成一桩好姻缘。 本来顾诗涵对于相亲这种事并不抗拒,毕竟医学生本硕连读都要七年,工作后除了医院里的事情,她还有读博的打算,因此时间都花费在做准备之上,不知不觉也就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孓然一身,却毫无精力去考虑谈恋爱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正常的社交圈子,有亲密的朋友去分享自己的喜悲,偶尔也享受独自一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的生活已经让她觉得十分惬意和满足,有没有谈恋爱或者结婚对象,对于她来说并不十分重要——毕竟从现在很多自己处理的病例来看,如今婚姻这事儿也并不是绝对的保障。中国人家庭观念太重,受了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影响,觉得女性最终的归宿必须是家庭,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相夫教子。殊不知年代与观念早已发生了变化,女性有了自立的能力,已经不再只满足于安坐家中盼着丈夫和孩子回家一起吃饭,而是渴望既能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又能获得亲密之人的尊重与支持。 不过,尽管有这样的想法,她却极少在人前表露,有时候说出来总会有人无法认同,倒是容易招来话柄。因此在柯主任第一次给她介绍相亲对象时,她也没有拒绝,甚至还带着平常心去尝试,看看会不会遇到能改变她想法的人。 她还记得那天她上的是白天的班,她还特地带了晚上相亲用的裙子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打算下班后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免得让对方觉得她不重视。这一天还没到下班时间,柯主任就已经偷偷发了微信,让她早点下班以避开晚高峰。又叮嘱了几句,生怕她会在对方面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似的。这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一下子感受到了这场相亲的压力,本来心态挺端正的她竟然也开始感到紧张,掌心也稍稍冒汗了。 相亲的对象是柯主任的一名远房亲戚,据说是从事计算机行业的。顾诗涵算是在约定的时间前到达,可她没想到对方比她更早。一番寒暄过后,突然间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一度十分尴尬。然而正当她要拿起杯子喝下第四杯茶水之时,对方有点局促地问道:“听我那亲戚说,顾小姐与他是同一科的,好像是心理科?” 顾诗涵放下了杯子,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微笑道:“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