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躲杀劫血染贡茶-《寒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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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定后众人纷纷行动,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钱重和琴小娥竟然还打算继续跟下去,好在再走三个县就能出雪舟东郡至渚华西郡,夫妻俩也商量好在渚华西郡的六河县落脚,对于崔公子的安排,他们倒没什么异议,寻常人家也养不起马车,等到夫妻二人安定之后,这马车可以折算给崔公子。

    这一夜众人心中有事各自辗转,等到第二天早起便看到牛庆顶着黑眼圈跟着张二汉忙前忙后,等离了东来客栈,众人躲在官道旁轮番换了衣服,这衣服大多都是钱重行李箱里的,除了张二汉和牛庆没有合身的,众人都是变了摸样。

    牛庆的脸上被贴了一张膏药,再经过寒步摇的易容装扮,与之前的摸样仅有一二分相像,最麻烦的反而是房罗尘,这眉心上一红一黑两个肉痣实在是过于明显,怕招惹麻烦房罗尘索性一个灰布条让自己变成一个瞎子郎中,跟牛庆在一起活脱的一对江湖骗子。

    躲过了锦华县的杀劫,众人再走三个县便能出了雪舟东郡进入渚华西郡,路过青松县、白石县时都无事发生,但到了广岩县后,走在官道上的房郎中师徒二人被一伙人团团围住。

    广岩县也是也在雪舟山脉范围之内,此县多山,故名广岩,盛产岩茶,这种岩茶树的生长于崖壁之上,虽四季常绿,但采摘期只有冬季,采摘极为不易,此茶曾为贡茶,当朝皇帝御驾亲征白河国之后取消了岩茶的贡茶之名,只是价格依旧昂贵,非商贾高官不能品,寻常百姓自然是喝不到的。

    围住了房罗尘的这伙人就是广岩县露水村的村民,也都是采茶农人,拦下房罗尘的目的也是简单,就是为了救人,崔文海听完倒也没说什么,岩茶在茶业之中颇有名气,现在是冬季,如果能收到一些岩茶,略微低于市场价抛出,倒可以少赚一些路费,由此一行人便跟着这些茶农一同去了露水村。

    可到了村口,众人却只见一片衰败之相,露水村户数不多,不到五十,但近半数农家门口都挂着白幡,寒鸦嘶哑,虽是正午,这露水村却如同鬼蜮一般森然,领路的是个精瘦汉子叫石头,是村长家的长子,不过二十出头却是一副老相,看着众人神色也知道眼前情景着实令人生惧,但人命关天,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拉着房罗尘这个瞎子郎中就往村里跑,也幸亏房罗尘不是真瞎,不然就他这种拖拽之举,怕是要磕飞满口的牙。

    到了村中一个木篱笆围成的院子,石头喊道:“茶花,李茶花,我把郎中给请来了,快给壮子哥看病!”

    屋中人闻声吱呀推开木门,一股子白雾喷涌,一个道身影也急奔而出,看这个叫李茶花的女子满脸泪水,神色憔悴,见她的石头哥这么快拉来了郎中本是脸上一喜,但见了房罗尘的摸样,却是心中略有失望,眼前这蒙着眼睛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郎中。

    刚叫了一声石头哥,却听石头小声说道:“这是去县城路上遇到的,也让狗娃去县里去请了,壮子哥的病耽误不得,先看看!”这些话倒是都没避着房罗尘,牛庆这个时候才追上来,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可没房罗尘那个脾气,一听还请了别人脸色当时就耷拉下来,老气横秋的说道:“我师父厉害着呢,起死回生都是翻手之间,看不起我们,你别拉我们过来啊!”

    说完作势要拉着房罗尘离开,这一路上牛庆这小子为了配合房罗尘学了很多小技巧,开始时还有些生硬,见到师父露了真手段之后,底气便足了,这话说的倒是也没什么,不过房罗尘却照着牛庆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打的牛庆一个趔趄,随后面向二人客气说道:“先让瞎子给病人瞧瞧如何?”

    石头见状讪讪让开,牛庆便扶着房罗尘进了屋,土屋一分为三,中间为厨房,两个灶台分别连着东西屋,病人在东屋,房罗尘没掀开眼罩,只是将手搭在了这个叫壮子的手腕上,牛庆也在一旁看着,饶是见过了身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叫壮子的人面如死灰,口溢黑血,气若游丝,除了师父诊脉的那个胳膊还算正常,即便是盖着棉被也能看出此人手脚皆断,身上虽然看不出,但想来也没有好地方。

    房罗尘脉诊结束后问牛庆看到了什么,牛庆想了想还是掀开了棉被,然后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一遍,他跟着房罗尘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但牛庆有韧性,学东西慢是慢,可都能学到心里,他这一出口,旁边两个忐忑不安的男女对视一眼,倒是松了口气,想方才这孩子满口傲气,却不想也是个厉害人物。

    “脏腑遭创,筋骨寸断,这伤能挺到现在,算是命硬。”房罗尘皱着眉却没扭头看向身后这对男女,随后叹了口气后说道:“这病瞎子能治,不过……”

    “大夫……诊金要多少?我大哥他……人能救的回来吗”李茶花听出房罗尘话里意思急忙问道,旁边的石头也跟着帮腔,他跟李茶花从小定了娃娃亲,又是村长家的儿子,所以也能帮衬一二,房罗尘摇头说道:“落在瞎子手里,命不是问题,诊金瞎子可以分文不取,药材你们自费,只是……”

    “大夫,您就说吧,只要能救回我壮子哥的命,说什么都依您。”石头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一旁的李茶花直接跪下磕响头,只是三四下这姑娘的额头便红肿起来,牛庆赶忙扶起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心里却是有些自豪,这种伤都能治,师父果然是厉害的。

    “我可以为病人开方,行针,买药,熬药你们自己来,正骨让我徒儿练手。”房罗尘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罩,二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同样刚从震惊中缓过神的牛庆,这瞎眼郎中说的明白,就是为了给徒弟练手,这孩子也就十岁出头,医术高低先不谈,这手劲怕是都不够。

    “救人要紧,徒弟拿针囊。”一声轻喝堵住了牛庆张开的嘴,也不管身后二人如何犹豫,房罗尘直接掀开被子便开始给床上的汉子行起针来,那两人看着房罗尘最先的几针都是摸索着扎,越到后面越发的迅速,等到针囊里的针炸完,这位盲眼郎中才微微吐气说道:“伤势暂时稳定,不过接下来用药要快,现在过了晌午,等到傍晚再行一次针,天黑之后便要正骨。”说话之间,床上躺着的人扭曲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但依然未醒,看到这里石头和李茶花便放下心来,这误打误撞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神医。

    李茶花向邻居借来纸笔,房罗尘开口牛庆记录,药方开好后便交给了石头,这汉子也不耽误一路风风火火的奔着广岩县县城去了,等到石头离开房罗尘直接开口道:“姑娘,令兄需要卧床一年方可痊愈,期间气力活可是丁点都不能做。”李茶花听得也只能苦着脸点头,她现在跟哥哥相依为命,若不是……

    “大夫,您就不能帮我哥接骨吗?您这徒弟……”女人的话不敢说全,房罗尘却是点头说道:“瞎子不比明眼人,令兄全身上下筋骨断裂之处不下三十,放心,我这徒弟已经跟我数月有余,再者服药过后便会陷入昏睡,就算是疼也醒不了的,此夜最为关键,久拖易生变,若是觉得看不下去,便在屋外等着吧。”

    李茶花听完也只能认命的按照郎中的话去烧水,而房罗尘则是一把拉过自己的小徒弟,让他先给自己摸骨,牛庆是一脸惊惧,说自己还小还需要多学一些时日,房罗尘却敲了敲他脑壳说道:“好徒弟,有了这一次后面就不怕了,为医者生死见惯,伤病岂能吓到,好好摸骨,晚上正骨时我也会在一旁看着,你安心正,师父给你兜底便是。”

    牛庆不再多说,师徒二人开始准备晚上正骨事宜,而在露水村里,寒步摇却看着手中满是血迹的茶叶袋,眉头紧皱。在她对面是一个老泪纵横的老者,指着村里家家丧幡声嘶力竭的吼道:“若不是县官老爷此时非要岩茶,村里人也不能冒死去采茶,这露水村出产的茶叶,都是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血中炒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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