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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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藻默然,禹禹前行十余步后,他俯身叩拜道:“微臣崔藻拜见太子殿下!”
夏侯淳侧目,语气温煦,缓声道:“老太公何必行此大礼,地上凉,快快起身吧。”
语气如淡,但在崔藻耳中,竟如同惊雷,恍若霹雳横空,贯穿碧宇。
话音方落,慕容烟看了眼夏侯淳后,起身行至崔藻身旁,弯腰将老人扶起,她看了眼窗外,有位秀美女子傲立庭院,茕茕孑立,如寒霜傲梅般,遗世而独立。
两道目光在空中对视,一道温柔慧丽,羞中秀婉;一道柔中藏刚,如雍容芙蓉,花中之王。
霜雪融化,凉风习习,吹拂秀美女子染霞双颊,眸光流转,顿时春柔雪娇。
慕容烟挑眉,微微垂目,颔首致意。
窗外女子嫣然一笑,秀色可餐。
崔藻看了眼身侧女子,花容月貌,风姿绝代,不亚于自家孙女,他心中暗叹,此行怕是不太顺遂。
他慈祥道谢,“多谢姑娘。”
慕容烟向着夏侯淳言道:“世兄,能否让屋外那位姑娘入内,可别将人家冻着了。”
崔藻垂帘,不言不语。
夏侯淳瞥了一眼身边老人,见对方似笑非笑,他心中一跳,面不改色地对崔藻言道:“崔太公,外间苦寒,请外间那位姑娘进来吧。”
老人心中一动,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非像传言中那般不讲情面。
同时,他飞快的瞥了一眼身侧女子,心中已有计较,摁下心思后,俯身一拜:“多谢太子体谅幼孙。”
他向外唤了声,待女子入内后,眉宇柔和,温声道:“还不快拜见晋王与太子殿下。”
女子柔婉一笑,盈盈一拜:“馥郁拜见晋王殿下!”
老人眉宇和蔼,轻轻颔首:“免礼吧。”
崔馥郁眸子一闪,凝视夏侯淳,含羞浅笑:“见过太子。”
声音软腻,不显甜糯,面容轻柔明慧,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之范,无愧世族名门之后。
夏侯淳虚扶,轻声道:“崔姑娘不必多礼。”
崔馥郁低眉,轻声道:“馥郁小名若秀,殿下唤我小名即可。”
慕容烟眉宇英气逼人,微微挑眉,危机感大增。
炉边夏侯胥拍了拍手,门外老仆恭立,他吩咐道:“还不快将崔侍郎背上荆藤取下?”
老仆连忙入内,向崔藻告罪赔笑,在对方坦然自若之下,取下荆藤。
“再拿我那两件袍子取来,给他们披上,别冻着了。”
夏侯胥再次吩咐道。
老仆不敢怠慢,连忙去寝卧取来两件绣有九条螭龙戏珠金丝纹的龙袍,崔藻变色,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嘶声道:“恳请殿下开恩!”
崔馥郁银牙紧咬,陪着老人跪下。
老仆拿下旧龙袍也未曾真正披上,识相的恭立于侧,低眉顺眼起来。
夏侯胥对夏侯淳笑道:“这袍子当年本想脱下留在太康,老二恩准带走,我也就没矫情,一直留至现在,也算留个念想罢了。”
他浑浊眸子似笑非笑,“你若觉得不妥,尽可收走。”
夏侯淳头皮一麻,直觉这位喜怒无常,他当即面容一肃,大义凛然地道:“大爷爷尊隆无双,除了太宗爷爷,还有谁有资格穿这衣服?”
老人挑眉:“你父皇不介意?”
崽卖爷田不心疼,夏侯淳洒然一笑,“大爷爷为大靖付出那么多,区区一件袍子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父皇何曾介意这些,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他慷慨笑道:“大爷爷若真喜欢,孙儿日后让少府监织染署多给您织造几件便是。”
老人挑眉:“果真?”
夏侯淳正色道:“不错区区衣裳罢了,有何吝惜的。”
老人大笑。
崔藻脸皮抽动,眉纹深深皱起,越听越心惊胆战,本以为晋王府与鸿帝一脉势如水火,怎料竟是这般如胶似漆、亲如一家,莫非外间传言的都是假象,太康城在下一盘大棋?
在这位眼中,天下如棋,崔氏若阻碍了大靖发展,他即便再仁慈,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屠刀宰掉。
毕竟是曾经的帝王,太宗口中所谓的心慈手软,那是相对而言。
人是个复杂的动物,便是人品都是看碟下菜,何况帝王心性?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单纯的凶恶坏人,也没有谁是纯粹的秉性纯良,人心似海,复杂难测,矛盾而又如一。
譬如夏侯胥,他时而喜怒无常,时而善意打发,时而心狠手辣,时而慈眉善目。
而作为多面动物的一代帝王,其心思之复杂,远超他人想象,往深了说今日诸多举动,看似对崔氏铁血无情,又何尝不是在变相自保?
直言当镇杀崔氏,将其抄家灭族,那是说给夏侯淳的;可事到临头,又将屠刀递给夏侯淳,那是做给崔氏看的,露出了獠牙,却又体现了慈悲,甚至还有一丝以及在煌煌大势之下,作为一代曾经的帝王而今的孤独老人的无奈与爱莫能助。
当然,至于其中存了多少宣示武力、震慑某个人的考量,那就只有问夏侯胥自己了。
至于这位太子殿下,更加令崔藻刮目相看,不是都传闻此子行事愚蠢、不识大体的么,为何如此狡诈,心机城府竟然能跟这位扳手腕,他暗叹果然是谣言,差点害了他们崔氏跌入深渊。
眼见夏侯氏俩大嫡脉联手,崔藻顿时而今不宜硬来,他毫不犹豫地磕头纳拜:“臣,恳请殿下看在崔氏供奉多年的份上,饶族人一命。”
他语气一顿,沉声道:“若殿下犹不解恨,老臣愿以一死来平息殿下怒火。”
屋内寂静无声,夏侯胥面无表情,一脸漠然。
他再次拾起火钳,拨弄一番炭薪后,看着袅袅炊烟升腾,递给了夏侯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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