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朝生暮死-《大唐扶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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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玲珑默不作声,吓得张少白心头狂跳,毕竟他和铸玲珑没什么交情,女人又是翻脸如翻书,谁也保不齐她会不会突然就改了心思。
火光映着苏童的脸,露出一口白牙,他说:“我数到三,你若是不杀了张少白,我家主子就要杀你了哦。”
“一。”
这种情况之下,铸玲珑对战来俊臣,绝无胜算。
“二。”
她手中匕首翻手一转,朝向了身后的张少白。
“三……”
铸玲珑突然如飞蛾扑火般冲向了面前的来俊臣!
张少白瞳孔一缩,只见来俊臣一剑穿过铸玲珑的胸膛,然后用手掐住她的喉咙,将其挂在半空,又缓缓抽出了宝剑。
“当啷”一声,铸玲珑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来俊臣表情狰狞,随手便将铸玲珑扔在一旁。她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往外吐着鲜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少白这边,仿佛在说:
“记住你的话。”
“张少白,记住你的话。”她很想开口,却没了说话的力气。
苏童大笑道:“这下好了,张少白你不用死啦。”
另一边,茅一川查了几间凶肆无果之后,终于乘着月色赶到了西市的这间棺材铺子。他还未进门,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待到推门进入,他看见地上躺了不少尸体,大部分穿着推事院的衣服,看模样是中了机关暗算而死。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地上,他半边身子血肉模糊,竟是被人活生生撕去了皮肤!
茅一川挑起眉毛,半跪在老者身旁,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伯一只眼睛已经被人戳瞎,半边嘴唇也被削掉,露出血红色的牙龈和被血染红的牙齿,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杀……我……”
茅一川站起身来,眸中一片凄凉,满是被怒火焚烧过后剩下的荒芜。他手起刀落,林伯终于没了气息。
但黑衣白刀的人并没有收刀入鞘,而是一眼看向一口棺材底部的空洞入口。
他手握无锋一跃而下,刀锋直指密室之中的来俊臣!
此时,苏童刚好说完了那句“张少白你不用死啦”。
来俊臣虽然中了铸玲珑的暗算,但身手依然灵敏,反手便接住了茅一川的含怒一刀。只不过,这一刀来势汹汹,势大力沉,竟是险些将来俊臣手中宝剑斩断击飞。
两人一触即散,一刀一剑对峙不下。
茅一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想让谁死?”
杀意顿时弥漫,笼罩了整间密室,甚至是整间凶肆。怒意盎然的茅一川就像一头黑衣恶鬼,不似人间之物。
苏童吓得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牢牢盯住,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喜。他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干脆躲在了来俊臣身后,说道:“阁下是想向天后宣?战?”
茅一川解下腰间挂着的刀鞘,随便扔在一旁,然后改了个双手握刀,双足呈八字错开的姿势。张少白自打认识棺材脸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应战的神情,由此可见他是动了真火,而且来俊臣也的确是个强敌。
苏童见他不回话,又开口说道:“只不知阁下是代表金阁违逆天后,还是代表……当今圣上?”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显然推事院并不愿与金阁发生冲突。
茅一川却不肯善罢甘休,冷声说道:“第一,我不配代表陛下,你也不配代表武后。第二,我这一刀不为陛下出,也不为自己出,只为了那个惨死在你等手里的老人而?出!”
苏童恍然大悟,说道:“至于吗,不过是只蝼蚁。”
“你可以披着推事院的皮肆意踩死一只甚至一群蝼蚁,但你不能拔掉它们的腿脚,又用各种法子让它们求生不能。”
说完最后一个字,茅一川持刀猛地冲向了来俊臣。只见他刀势凌厉,刀法大开大合,转眼间就是三记重击劈下,一时间来俊臣竟被牢牢压制,只能苦苦抵挡,毫无反抗之力。
高手过招,胜负向来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来俊臣心知自己若是一直被动只能落败,于是一个翻身躲开刀锋,一手持剑格挡,另一只手则甩出了一枚暗器。
那暗器钉子模样,长约一指,一端刻着镂空骷髅头。
茅一川反应极快,居然侧头一甩,将那枚来势汹汹的钉子咬在了口中。同时他手中长刀不停,继续劈砍,来俊臣甚至无力抵挡,只能不断退后。
而他一旦退后了第一步,也就从此没了气势,又退了第二步,第三步……
直到来俊臣感到背后撞上了一片石壁,触感冰凉,他终于再无退路。这时茅一川又是一刀劈下,他只能将宝剑举在头顶身前,抵挡攻势。
所幸茅一川并无杀人之心,他出的每一刀都更像是在发泄愤怒,故而也没有变招,就那么一刀又一刀地劈在来俊臣的剑上。
七刀过后,来俊臣手中一轻,宝剑断成了两截。
苏童赶忙喊道:“住手!”
茅一川应是心头怒火已经发泄干净,终于恢复了理智,他收回即将砍在来俊臣脖颈处的无锋,说道:“你不该这么弱的。”
来俊臣背靠着石壁,努力维持着站姿,但口中却开始不断吐出黑色的血。他盯着茅一川,咬牙切齿道:“我……不服。”
火光照在来俊臣的身上,映出他脸上的黑斑,与当初铸玲珑身上的如出一辙。
张少白见状回过神来,心想原来是铸玲珑泼的那一桶污物起了作用。那些污物大多来自铸无方,里面满是剧毒,普通人沾染了肯定要遭不少罪。若是没有茅一川,来俊臣倒也可以压制毒性,等到事了之后医治一番也就无碍了。
但偏偏来了个茅一川,大战之后害得来俊臣毒性攻心,回天乏术。
苏童跑到来俊臣身旁,此时他家主子已经无力支撑,贴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苏童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庞,但看到黑斑之后便收回了手,表情复杂。
他似乎有恨意,但那恨意却不是针对茅一川,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战局已定,张少白终于松了口气,说道:“真正害死他的人,是铸玲珑,他还是小觑了祝由中人。”
苏童仍低着头,火光映着他的神情,时而哀伤,时而狰狞。
茅一川见状站在张少白身前,如一尊铁塔护卫着身后的人,唯恐推事院还有后招。
过了许久,苏童终于转身回头,脸上再也不见哪怕一丁点以往的可恶笑意,他恶狠狠地说道:“居然害死推事院的狱官,茅一川你罪不可恕。”
张少白说道:“害死他的人现在就躺在那头,你别血口喷人!”
“你说,天后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
“相信你又如何,就算茅一川真的杀了个推事院的人,也完全可以列出几十种理由,又能有多大的罪?”
苏童恨道:“可他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推事院的狱官!”
张少白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何必呢?来俊臣你活得好好的,你可以欺骗我们,但如果事情真的闹到天后那里,难道你还敢欺君不成?”
“苏童”哑口无言,茅一川神情疑惑。
张少白继续说道:“你早知道普度大会有丧命之危,于是故意找了个人和你互换身份,若我猜得不错,死的那个人才是苏童,他是你的抱剑仆人,而且武艺高超。”
“苏童”依然不说话,但脸部却不禁开始抽搐起来。
“你这人的确狡猾,早早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不过啊,你不该那么多话,从普度坛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话就太多了。最关键的是,方才进入密室与铸玲珑苦战的时候,若你真的是苏童,便应当由你以身犯险,而不是让他先你一步冲下来,却留你一人作壁上观。”
来俊臣再也忍不住,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就像一头笑面虎,看似笑得真心,实际不知心中藏了多少龌龊念头。
他重重踢了一脚苏童的尸体,笑着骂道:“真是个废物,居然就这么死了。”
说罢他又向着张少白这边抱拳行礼,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推事院来俊臣见过二?位。”
来俊臣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张少白却通体生寒。他不怕一腔热血的莽夫,也不怕坏到骨子里的真小人,却唯独害怕这种两面三刀之徒。
来俊臣笑道:“这次的确是金阁技高一筹,我会将今日之事全部禀报天后。不过我还要再问最后一遍,铸无方此人,阁下打算如何处置?”
茅一川回道:“陛下自有安排。”
“原来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既然第二试就此结束,看来要等到第三试的时候再和两位见面了。”来俊臣盯着张少白看了许久,特意向他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他用力一跃便离了密室,看身手比起已经死掉的苏童只强不弱,之前应该是在故意示弱。
茅一川随之收刀入鞘,问道:“你没事吧?”
张少白叹了口气,“我倒是没事,只是可惜了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铸玲珑。
张少白跪坐在铸玲珑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势,发现一剑穿透腹部,另有一剑穿心致命,已经无药可医。
铸玲珑脸上满是血污,她用力睁着眼睛,瞪着面前的白衣先生,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也无力说。
张少白似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这人说一不二,只要我还活着,铸无方就不会?死。”
茅一川闻言眉头一跳。
奄奄一息的铸氏女子双眼微微眯起,眼角竟然荡漾着一抹笑意。她用力动了动一只手,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唉……”张少白主动打开铸玲珑的手掌,发现她攥着一只带血的香囊,应是想要交给铸无方。然后他又俯身将耳朵贴在铸玲珑嘴边,努力地听着她的话语。
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若有……来世……愿为张家……”
愿为张家如何?张少白心想。
她说了最后四个字:“赴汤蹈火。”
铸玲珑头部一歪,眼睛最终看向病榻那边的兄长,然后眼中最后一抹神采如冬雪遇见了春光,蓦然消融。
张少白心中难过不已,在他看来,铸玲珑虽然算不上是个良善之辈,却是个爱恨分明之人。而且她算是为铸氏传承牺牲了自己,这份勇气更是令人敬佩,至少张少白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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