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的法则-《瓦尔登湖(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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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每天注意仪表,要穿得干净而令人尊敬,房屋要收拾得舒适而无任何杂乱的景象。做到这些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还好我集屠夫、杂役、厨师等职于一身,又身兼品尝一道道菜肴的主人之职,所以我能依据我所有的经验来发表看法。我反对吃兽肉的主要原因是它很脏。再说鱼,在钓、洗、煮、吃等一系列程序之后,我也并未觉得我从它身上得到了什么丰富的营养。所以,吃它们既不值得,也无必要,况且耗资还很大。吃一个小面包和几个土豆就完全可以了,它们既不麻烦,又干净。

    我和很多同时代人一样,已经许多年没吃兽肉,或者喝茶和咖啡了。这倒不是由于我找出了它们的缺点,而是由于它们和我的想法不相符。我反感吃兽肉,并不是由经验造成的,而是出于一种本能。在许多方面,贫贱的清苦生活倒显得更美。尽管我并不曾完全做到这点,但至少也达到了我想象中的地步。我相信所有希望把他更高级的、更诗意的感觉保持在一种最好状态的人,肯定都在尽量地避免食用兽肉,还要避免多食用其他食物,昆虫学家认为这是一种值得注意的现象。在柯尔比和斯班司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有些昆虫即使在最完美的状态下,即使拥有饮食的器官,也并不使用它们。”他们将这归结为:“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昆虫在成虫时期吃得比在幼虫时期少很多,因为贪吃的蛹变成蝴蝶、贪婪的蛆虫变成苍蝇之后,一两滴蜜或其他一点甜的液体就可以满足它们了。”1蝴蝶翅下的腹部现在仍保留着幼虫的形状,就是这点保留的东西诱使它残杀昆虫。暴饮暴食者还处于幼虫的状态。有些国家所有的国民都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们已丧失幻想和想象力,只有一个会将他们引入歧途的大肚子。

    1.见柯尔比和斯班司所著的《昆虫学引论》,1846年出版。

    诚然,要准备并烹饪既简单又清洁,而且不触犯你的想象力的菜肴,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我认为我们的身体需要营养,想象力也同样需要营养,两者应该同时兼顾,而这或许能办到。有节制地吃些水果,不必因此而替我们的胃口感到羞耻,这并不会妨碍我们宝贵的事业。但如果你在盘中再添如一点儿作料,这就对你不利了。依赖美味生活着毫无价值。有许多人,如果被人看到在亲自做一顿美食,无论是荤还是素,无一例外地都感到羞愧,而实际上每天都有人在为他烹饪这样的美食。如果这种情形没有发生变化,我们就毫无文明可言,即便是绅士和淑女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和女人。在这方面当然有该如何改变的资料,不必询问想象力为何不喜欢兽肉和脂肪,知道它不喜欢就足够了。说人是一种食肉动物,难道不是一种谴责吗?的确,把其他动物当做牺牲品,在很大程度上能让人类活下来,事实上也的确存活下来了,但这却是一个悲惨的方式—所有捕捉过兔子和宰杀过羊羔的人都明白—倘若有人愿意教育人类仅仅吃无罪、更有营养的食物,那他无疑是人类的恩人。无论我自己的实践结果怎么样,我丝毫不怀疑,这是组成人类命运的一部分,人类一定会慢慢地发展到停止吃肉的状态,就像野蛮人和文明人接触的次数多了,人吃人的习惯被淘汰掉了一样。

    倘若一个人听从他本性当中虽然微弱,但却持久的意见—

    那建

    议自然正确无误

    —

    那么他也不清楚这意见将要把他引向何方,甚至会引导至疯狂的漩涡中去。但是当他坚决无比而又充满自信时,前面就是一条正确的路。一个健康的人内心里最微弱而又坚定的反对,都能够战胜人世间种种的辩解和陋习,但人们经常不顺从自己的天性,直到在他误入歧途时,才又顺从起来。结果自然是肉体开始衰退,但或许没人会感到悔恨。因为这是遵循着更高的规则去生活。倘若你快乐地迎来了白昼和夜晚,生活仿佛像鲜花和香草一样芬芳,而且更富有弹性,更加闪烁耀眼,更加永恒不朽—

    那你就成功无比。整个大

    自然都会祝贺你,此时你也理当为自己庆贺。最大的益处和价值常常都得不到人们的赞许。我们经常怀疑它们是否存在,但我们也很快就将它忘记。它们就是最高的现实。或许那些最令人惊讶、最真切的现实从未在人们当中交流。我每天生命中最真实的收获,也好像朝霞余晖那样不可捉摸,无法言传。我得到的仅仅是一点儿尘埃而已,我抓住的也仅仅是一段彩虹而已。

    但我这个人不是挑剔无比。倘若非得吃一只油煎老鼠,那我照样能津津有味地吃掉。长时间以来,我只喝白开水,理由同我喜欢大自然的天空远胜于吸食鸦片的人吞云吐雾一样。我喜欢保持清醒,因为陶醉是无穷尽的。我认为一个智者喝的唯一饮料应该是白开水,而不是所谓的高贵的酒。试想一下,一杯热咖啡足以摧毁清晨的希望,一杯热茶也可以破坏晚上的美梦!哎,被它们引诱之后,我曾堕落到何种地步!就连音乐都可以让人迷醉。就是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竟把希腊和罗马毁于一旦,将来还会把英国和美国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切令人沉醉的事物当中,难道有人不愿意呼吸新鲜空气只想一心陶醉不已?我不赞同长时间拼命工作的原因,是它也迫使我拼命地吃喝。

    但是说实话,最近我在这些方面,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挑剔了。我很少在吃饭时遵循宗教礼仪,我也从不祈求祝福,这并不是因为我变得聪明许多,我不得不说实话,而是因为,我是一年比一年粗俗了、冷漠了,尽管我无比的悔恨。也许只有年轻人才会关注这些问题,就如同他们关注诗歌一样。你见不到我的行动,我的观点却全在这里。但是,我并不认为我是《吠陀本集》上所说的特权阶级,它说:“对万物的主宰持大信心者,可食用所有存在的事物。”换言之,就是说他可以不管吃的是什么,谁给他准备的,但是,就算在这种情形下,也有一点不能忽略,正如一个印度的注释家说过的:吠檀多1

    是将这一特权限

    制在“危难时间”里的。

    谁不曾吃得津津有味过,难道肠胃竟然一无所获?我曾经高兴地想到,由于通常所说的知味,我从而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感悟,因为味觉而受到了启发。坐在小山坡上吃的一些浆果补养了我的本性。“心不在焉,”曾子说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能品尝出食物真味的人绝不可能成为饕餮之人,品尝不出来的才发展成为饕餮。或许一个清教徒狼吞虎咽地吃面包屑,和一个议员狂咬甲鱼一样。食物入口并不能玷辱一个人,可吃食物的胃口却玷辱了他。问题不在于量和质,而在于口腹的贪婪上—倘若吃东西不是为了使我们生存下去,也不是为了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而是为了滋养我们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猎人喜欢吃乌龟、麝鼠或其他野生的动物,一个美丽的妇人喜欢吃小牛蹄做的冷冻肉或海外的沙丁鱼。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你看,他来到他的湖边,她则走到她的冻肉旁边。使人倍感惊讶的是他们、你、我,为何能过如此卑下的、野兽般的生活,总是吃吃喝喝。

    在我们生命当中的精神领域,善与恶的较量从未停歇。善是人们唯一不会失败的投入。在全世界赞颂它的竖琴音乐中,善的主题永远传达给我们的是欣喜。这竖琴宛如宇宙保险公司里的销售者,到处宣传它的准则,我们微小的善行便是我们缴付的保险费。尽管年轻人最终会失去热情,但宇宙的规律永远不会改变,而是站在最敏感的人这边。侧耳细听一下西风中的谴责之词吧,听不到的人是非常不幸的。我们每弹一根琴弦,每移动一个音栓之时,那些有趣且深刻的寓意便会渗进我们的心灵。许多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得很遥远,听起来却宛如

    1.吠檀多,古代印度哲学中一直发展到现代的唯心主义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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