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的法则-《瓦尔登湖(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第(3/3)页

    乐声,对于我们卑微的生活而言,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我们身体里面沉睡着一只野兽,当我们高尚的天性昏昏欲睡时,它就苏醒过来。这就像贪图官能感受的毒蛇一般,或许很难驱除得干净;也像一些害虫,在我们生活的时候甚至活得非常健康的时候,它们就寄生在我们体内,我们或许能躲开它,却永远改变不了它的本能。恐怕它自身也是很健壮的,我们可以很健康,却永远无法保持纯净。那一天我拾起一块野猪的下腭骨,还能看到雪白整齐的牙齿和长牙,还依稀可见一种精神上的动物性的活力和健康,而这是用节制和纯洁以外的方法获得的。“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兮,”孟子说,“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倘若我们慎守纯洁,谁知道我们的生命将会以何种形式展现?倘若我知道有一个智者,他能传授给我修身养德的方法,我肯定会去找他。“控制我们的七情六欲和身体之外的感官,同时善于做好事的话,按照吠陀经典的教义,这是与神贴近的必不可少的条件。”但精神能够瞬时渗透并控制身体的所有官能和部分,而把外表最粗俗的淫欲转化为内心的纯净与真诚。放纵生殖的欲望将使我们荒淫无度,节制它则会让我们精神焕发而备受鼓舞。贞洁是人类的花朵,创造力、英雄主义精神、神圣感等也只不过是它结出的各种果实。当纯洁的大门匍然洞开,人们便马上奔流汇聚到上帝那里。我们一会儿被纯洁所鼓舞,一会儿因不洁而低落。身体内的兽性在逐渐地消失,而神性逐渐生长的人是有福气的。当人性和低劣的兽性融合时,我们都替这种人感到羞辱。我担心我们像农牧之神或者森林之神一样,像半神半兽的魔鬼、贪吃好色的禽兽。我担心,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生命的本身就是我们耻辱的根源—

    他清除了心中的杂念,这人多么快乐,内心的欲望安息停止。

    人们利用马、羊、狼和所有的野兽,而与其他动物相比,还不算愚蠢。

    否则,人不仅仅饲养一群猪猡,

    而且自身也藏着妖魔,

    狂妄任性,肆意妄为。

    所有的淫欲,虽然有多种表现形式,但都是一回事儿,所有的纯洁本质上也一样。一个人狼吞虎咽,群居群宿,或放纵欲望,实际上没有什么差别。这都属于同一性质,我们只要从其中的一件事推断,就能辨别出他是何等的好色之徒。不洁与纯洁是不能并肩而立、同起同坐的。我们在洞穴的这边打一下蛇,它立马会在那边露头。倘若你想要贞洁,你就必须节制自己。那么什么是贞洁呢?一个人如何知道他是贞洁的呢?他不会知道。我们只是有所耳闻,但不明白它究竟如何。我们按照我们听说的传说来解释它。智慧和纯洁来自身体力行,无知和淫欲产生于懒惰。对一个学生而言,淫欲是由心智懒惰造成的。一个不洁之人常常懒惰成性:他围在炉旁烤火,他躺着晒太阳,他不疲倦的时候也要休息。倘若要与不洁以及所有的罪恶划清界限,你就怀抱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吧,即便是打扫马厩也可以。天性难以驾驭,但必须驾驭。倘若你不如异教徒纯洁,倘若你不如异教徒有克制力,倘若你不如异教徒虔诚,那即便你是基督徒又如何呢?我了解很多异教徒的宗教法则,他们的教律读来令人感到羞愧,而且还要教徒尝试新的努力,尽管努力的内容不外是奉行仪式而已。

    我本不想写下这些文字,并不是因为话题—

    我也不关心我的用

    词是如何下流

    —

    而是因为写下这些文字,就会流露出我自己的不洁。

    我们经常毫无顾忌地畅谈其中一种纵淫的形式,对于另外一种却又保持缄默。我们已经相当堕落了,因此不能简单地谈讨人类的本能。

    在早些时代的某些国家中,每一种人类的本能都可以被正常地谈论,并且也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印度的立法者绝不会认为这很繁琐,虽然现代人不以为然。他教人们如何饮食起居和如何解手等,把卑贱的事情提高到一个备受重视的地位,而不把它们认为是不值一提的琐屑之事。

    每个人都是一座神庙的建筑师。他的身体就是他的神殿,在神殿当中,他用自己的方式来祭拜他的神,即便是一座大理石的庙宇也替代不了,他要有自己的神殿与尊神。我们既是雕刻家又是画家,我们用我们的血肉骨骼做材料。高尚的品质,刚开始就会让人的举止有所改善,卑俗或淫欲的念头则马上让他变成衣冠禽兽。

    在金秋九月的傍晚,一位农民劳累了一天之后,坐在门口,他的心思还被牵扯在工作上。洗完澡后,他坐下来任思绪飞扬。这个傍晚如此的寒冷,以至于他的一些邻居担心会降霜。他正在沉思,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与他的心情竟十分合拍。他还在思虑着他的工作,尽管他在一遍遍地思考,并不由自主地计划着、设计着,但是现在这些事慢慢地从他脑中淡去。这些事无非是琐屑的小事,随时可以擦掉。但从他工作之外的环境传来的优美的笛声,则把他昏睡的官能从睡梦中叫醒。柔美的乐声在街道、村子和他居住的国家上空飘扬。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在有可能过高尚生活之时,为何你还留在这里忍受这种卑下的苦役般的生活呢?同样的繁星,点亮的不是这边的大地,而是那边—怎样从这种境遇中挣脱出来,而迁移到那里并定居下来呢?他脑中的想法只是实践另一种新的艰苦的生活,就是让他的心智沉到他的肉体内去解救它,之后用与日俱增的敬意来对待他自己。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