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隐瞒-《清韵耀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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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回来已经一个月了,按每七天一个记忆周期来算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经历了四次格式化记忆了,可是,最近一个月以来,一切正常,所有异性的脸,在她的脑海和记忆力都无比的清晰和固定,手环她依旧每天不离身,但是用到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日光倾城,苏九韵内心的喜悦似山呼海啸,压都压不住,可这欢喜之间,却又带着一股隐隐的担忧。一是,她的毛病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不是吃一粒感冒药说好就能好。另外,苏九韵眉头微蹙,史东雷口中所说的副作用已经初显了——她,感受不到痛感了。确切的说,是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感。
自从一个多月以前,从s教授家那个被切破的手指开始,潘多拉的盒子就被打开了。苏九韵发现自己的疼痛感延迟了许多,甚至是彻底感受不到!哪怕她故意摔倒,“不小心”擦伤撞伤……受伤的地方依旧会出血、会红肿,可她就是感觉不到疼。更离奇的是,自己的康复速度也比以往快了很多,以前一个星期才能恢复的伤口,现在两三天,甚至一天便不恢复了。
如果说三十天以前,苏九韵每天必须做的,是记下每一个人的个性与特点,当每一个新的记忆周期到来时,以便快速认出每一张异性的脸。可是现在,她是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每一张脸,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失去了痛感,这是好,还是坏?
苏九韵再次打开史东雷研究所的官网,最新的一条信息是大半个月前发布的,说的是史东雷教授即将启程参加一个国际项目研究,研究保密——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没有人能够轻易联系上他。
楼下有喧嚣声传来,大家已吃完饭,正三三两两地往办公室里走。苏九韵侧身,目光往下,阳光均匀地洒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的笑容或烦恼真实又简单,是只要努力伸手,就能触到的那种俗世幸福。
“小九,今天有土鸡汤,大补,我特地给你打回来了。”
人还未到,王海洋的声音便到了。两秒钟之后,门被推开,一脸阳光的王海洋献宝似的将两份打包盒放到苏九韵的面前:“快趁热吃,这份是土鸡汤,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一股浓郁的鸡汤味虽隔着打包盒尤扑面而来。
“谢谢,我不饿。”苏九韵收回目光,将打包盒推向王海洋的方向。
“不饿?你不是很喜欢吃食堂的土鸡吗?说是土鸡筋道。”王海洋将鸡汤盖子打开,再次推到苏九韵的面前,不料,汤盒碰到鼠标垫,再加上王海洋用力过大,汤盒一下翻了,滚烫的汤水顿时泼了苏九韵一手,皮肤立刻红了一块。
“啊!对不起对不起!”王海洋手忙脚乱地扶起打包盒,拉着苏九韵的手腕就想往洗手间冲,“得赶快冲水,快快快。”
苏九韵却甩开了王海洋的手,只是安静地盯着自己烫伤的地方,好似看着一件素未谋面的物件。
窗外阳光热烈,王海洋却突然觉得周身的空气莫名地有些发冷,他吞了口口水道:“小九?苏,苏九韵?”
苏九韵看了一眼王海洋,又看了看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处,这才后知后觉地“哎哟”了一声:“好痛。”
刚刚脑海中那抹奇怪的感觉一下子溜掉了,王海洋又急吼吼的:“快快,赶快去冲水。”
洗手间里,王海洋按着苏九韵的手足足冲了五分钟。
“对不起啊小九,都怪我……”王海洋看向镜子中的苏九韵,絮絮叨叨地道歉。流水声淙淙,苏九韵却全程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愣愣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似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难道她被烫傻了?王海洋顺着苏九韵的目光看过去,她盯着的……似乎是自己被烫伤的地方!
刚刚那股奇怪的感觉又爬了上来,王海洋背心一阵颤栗,不由得放开苏九韵的手腕:“应该……差不多了。”
“谢谢。”苏九韵这才回过神,朝王海洋笑了笑,一如平常,随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要不咱们去一下医务室吧?我看这烫伤面积还有点大。”王海洋跟在苏九韵身后。
“不用了。”
王海洋站在原地,看着苏九韵的背影,刚刚那股毛毛的感觉又爬了上来。奇怪,很奇怪,苏九韵似乎和平时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苏九韵被烫伤的消息传得很快。
已将苏九韵当作侄儿媳妇看的周家敏第一时间送来了烫伤药膏,且抚着苏九韵的手,一脸的可惜:“这么好的皮肤,留下疤可就不好了。”同时又把王海洋给训斥了一顿,“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
王海洋还未开口,苏九韵已经拦在了他的前头:“教授,您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
“真的?”周家敏有些不相信,苏九韵在整个研究所,做事都是出了名的冷静稳妥。
“真的。”苏九韵点头。
那盒鸡汤,的确是她“不小心”泼到自己手上的,当王海洋将汤盒推向自己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将汤盒下的鼠标垫往后抽了一点……于是冒着热气的滚汤,就那么泼在了自己的手上,可自己却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晚上七点半,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苏九韵再一次检查了办公室的水电开关,这才离开办公室。
虽已经快八点了,但是天色却才刚刚黑了下来,因为盛夏,空气中尤带着一股热气,路两旁的树木间,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
“苏小姐,何先生正在门口等你。”门卫何伯同苏九韵打招呼。
“好。谢谢您。”
苏九韵向门口看去,何时谦上身穿了一件白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裤,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衬衣被扁到手肘处,露出修长好看的小手手腕。他侧着身,站得如同一棵树,不知道凝神想着什么,只是目光笔直地看向远方的黑暗中。头顶的路灯从他的头顶打下,在他的周身留下昏黄的一片,好似舞台上的灯光,显得他耀眼而又遥远。
苏九韵在距离何时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光线斜射而下,在那个小小的光亮世界里,无数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微生物,将他们隔成光与影的两个世界。苏九韵突然觉得自己同何时谦隔得很远,即便她再走几步就能碰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可是她与他之间,似乎永远无法毫无顾虑地拥抱,以前是隔着七天记忆的清零,现在是隔着……用尽全力,烫伤的右手紧握成拳,撑开的皮肤本应该是撕心裂肺的疼,可是她,却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何时谦猛然侧脸看过来,眼神锐利,当看清楚是苏九韵时,目光又立刻柔和了下去。他几大步走到苏九韵面前:“想什么呢?”接着立刻看向她的右手手背,姑姑告诉他,苏九韵的手烫得有些严重,“你手没事吧?”
“没事。”苏九韵举起手晃了晃,扯出一个笑容,“已经去医务室看过了。”
她的手上包了一层薄薄的棉纱布。
“天气这么热,包这么严容易发炎……”何时谦皱眉,向前倾身,想要握住苏九韵受伤的手,苏九韵却刚好抬手。她的指尖从何时谦的掌心滑过,何时谦本能地一握,却握了个空,只剩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在这盛夏时节,短暂地留在他的掌心。
何时谦的脸色暗了下去,刚刚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零点几秒之后,才慢慢放下。王海洋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何哥,你有没有觉得……小九最近有些奇怪……”
奇怪吗?何时谦看着苏九韵的背影,他早就察觉了,所以他最近才这么忙。
夏风微凉,苏九韵已走到车旁,她刚拉开副驾驶的门,正预备上车时,车门却被何时谦从身后抵住了,他离她非常近,近到苏九韵退后一步,便能跌进何时谦的怀里。
“怎么了?”苏九韵有些疑惑,他不是来接自己的吗?
何时谦的气息就在苏九韵的发顶:“小九,你是在生气吗?”
生气?苏九韵疑惑,正欲转身时,背心却一股温热,身后的人弯下腰,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发顶,右手横过她的肩抱住她。
苏九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研究所大门,想要挣开何时谦的束缚,谁知他却加大了力气:“我最近确实有些忙,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你。”
苏九韵产生的奇怪变化,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
苏九韵无奈,只得拍了拍何时谦的手臂:“我知道,我没生你的气,你忙便忙去,不用管我。”
抱住她的手一僵:“那你不想我吗?”
苏九韵愣住了,眼前的夜,浓得似化不开的墨,虽有点点灯光在其中,却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想不想他?她当然应该想他,他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爱人,是将她放在自己心尖上的人。她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想”,可是这一个月以来,她对何时谦,的的确确没有那种相思入骨的思念。
瞳孔轻颤,苏九韵呼吸一窒,为什么?
“小九?”何时谦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盛夏的燥热。右手手腕处,隐隐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声——砰,砰,砰,平缓而沉静,完全不是往日,他靠近她时的心跳速度。
何时谦神色黯然,退后两步:“我送你回去。”
“时谦——”苏九韵转过身,何时谦却已回身走向主驾驶,夜色下,他的侧脸有些模糊不清。
第七天了,自从那日何时谦将苏九韵送回家之后,何时谦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联系她了。仅仅只是在第三天的深夜,给苏九韵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烫伤处好了一点没有,当时苏九韵正看着光洁如新的烫伤处发愣,但嘴里却答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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