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十月秋风送爽,处处花果飘香。红的是火龙果,黄的是柠檬,香的是百香果,黑提子犹如羞涩的黑珍珠美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看层林尽染,鹰击长空,百舸争流,漫山遍野,全是和陈双念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好风景。 和陈双念有关的只有即将到来的秋季运动会。 “夏老师,说出来您可能不信。”陈双念沉痛地剖白,“我其实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当过体委,我唯一的官职就是小组组长,属于基层干部,真的没组织过大型活动,这次运动会——” 陈双念深呼吸一口气:“我实在不能胜任!” 夏北斗不吃陈双念这一套,她头也不抬,径自批改英语卷子,得空还让陈双念帮着念一下答案。 “夏老师……”陈双念不死心,继续说,“我是真的真的很不行。” “年轻人怎么能够轻易说自己不行,你得每天鼓励自己是真的真的很不错。”夏北斗总算抬起头分给陈双念一个鼓励的眼神,还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我看好你哦。” 陈双念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非常容易因为嫌一件事儿麻烦,就退缩。但是一旦有人鼓着劲儿让她上了,并且对她有所期待,那么她就会咬着牙试一试,看最后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一件事也不例外,陈双念顶着夏北斗期待和鼓励的眼神,虽然说明知道夏北斗纯粹就是自己不想管,所以才把这一堆事儿推给她来做,但是陈双念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了。 高二2班的讲台上,站着一个陈双念,她把手撑在多媒体桌面上,一脸凝重,像是在斟酌到底应该怎么开口。 仇野狐下课上厕所去了,一回教室就看到陈双念站在讲台上,皱着眉,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 他觉得有点好笑,吹了声口哨,手插在校服兜里,顶着光头造型,晃荡到座位上,坐下,脚搭在课桌腿儿上,懒洋洋地伸开身子,手枕在后脑勺上,对着陈双念喊了一句:“体育委员是要宣布什么事儿呀?” 一句话让班上的人都静了下来。 陈双念感激地看了仇野狐一眼。 这个人平时虽然很做作浮夸,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担得起一首《同桌的你》的。 陈双念清了清嗓子:“这个咱们学校,历来呢,一年是有两次运动会,一次是春季运动会,一次是秋季运动会,那么大家都知道最近天气变冷了……” 陈双念还在铺垫,仇野狐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下面叹了一口气,就陈双念这个语速,再加上语境,一长串铺垫过去,估计刚要说到重点,上课铃就响了。 行吧,送佛送到西。 仇野狐直接说:“就是秋季运动会要来了呗。” 陈双念点头,就着仇野狐的话,略过了那些冗长的铺垫,直奔主题。 “秋季运动会马上就要来了,项目表已经发下来了,我们班呢虽然说是文科班,但是该有的项目倒也是一个不少——” 本来还兴致勃勃听着的众人一听说“项目”,立马低下了头,一副“别找我,我很忙,我学习任务很紧”的样子。 陈双念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没有料到自己看到这个结果会如此慌。 她干巴巴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虽然说咱们是黄冈班,成绩非常重要,大家都非常热爱学习,但是毛主席说得对,生命在于运动,我们在学习之余也一定要有适当充分的户外活动,运动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展示大家集体……” 陈双念话没说完,上课铃响了。 陈双念得救似的,立马跳下讲台,蹿回自己的座位。 一回到座位,她就整个人扑到课桌上,下巴撑着头,长舒一口气。 仇野狐就跟被人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上课铃一响,立马就觉得眼睛酸涩该睡觉了。他也趴在了课桌上,和趴在课桌上的陈双念正好一个高度。 仇野狐盯着陈双念的侧脸,发现这人鼻子长得挺秀气的。 嗯,睫毛也有点长。 下巴垫在桌子上,显得嘴唇软嘟嘟的。 陈双念注意到仇野狐的目光,以下巴为圆心,逆时针转了90度看向仇野狐,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又无奈地闭上了嘴。 接着,她又以下巴为圆心,顺时针转90度,回到最开始的模样。 其实别的项目都还好,最后硬要拉人也是能够把人凑齐。 关键是女子3000米和男子5000米这两个项目,简直就是运动会的珠穆朗玛峰,去攀登一下,多半都会死在半道上。 行吧,作为体育委员,女子3000米她就迎难而上了——但关键是这个男子5000米。 陈双念又叹了一口气。 这得是脑子多有坑的男同学,才能够答应她去跑男子5000米呀。 文科班的男生本来就屈指可数,个位数以内的男生们看起来好像比她还弱不禁风。 身边的仇野狐看着倒是要靠谱一点,不对,陈双念回忆了一下,从相遇认识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状况,仇野狐好像就没有呈现过一丝一毫跟“靠谱”这个词儿有任何关联的状态。 啊! 愁死人了! 就说不想当班委了! 现在是下午2:30。 正好是一天当中最倦怠的时候。 岳鹿中学种了很多的梧桐树。 一开始,陈双念知道那些很茂密,看起来从不凋零的树是梧桐树的时候,很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梧桐树冬天是要掉叶子的,但是岳鹿中学的梧桐树好像一年四季枝头上都挂着叶子,只是颜色的变化而已。 程程给她普及生物知识,说:“水稻都可以杂交了,树怎么就不能杂成更优良一点的品种呢?” 这经过改良的梧桐树,一年四季都长得非常茂盛,蓊蓊郁郁的,树荫浓厚,下午2:30的阳光也不能到达。 陈双念经常在上课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走神儿。 她的眼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到那一片看起来永远清凉的,梧桐树荫下。 与此同时,脑子里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今天她想的事情是,该怎么样让身边的仇野狐答应去跑那个男生5000米。 是的,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放眼望去,整个高二2班人烟稀少的男生堆里,还真的只有仇野狐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尽管仇野狐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物。 陈双念再次叹一口气。 她哀怨地看着仇野狐,他这时候已经安然入睡了,漂亮的眼睛闭着,睫毛塌塌地搭在眼皮上。这个人就算理成光头看起来也好看,甚至显得五官更加突出深邃。 这节课是英语课,是班主任夏北斗的课。 这节课学习状语从句,夏北斗打开了投影仪,放下了白板,可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点。 陈双念甩甩头,把那些杂念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认认真真地对着白板记笔记。 下课铃响。 夏北斗发了一张卷子下来,是专门的状语从句练习专题。 密密麻麻的选择题,陈双念看了一眼,头就大了。 她把自己的卷子折好,收好,然后又把仇野狐的卷子叠好,放到他的抽屉里。 仇野狐那会儿不知道为啥盯着陈双念的侧脸看着看着就脸红了,这说出去也太跌面儿了。 他就一直埋着头,装睡觉,后来装着装着还真睡着了,但是一直睡得不是很实,眼前总时不时晃悠过一个陈双念。 下课了,他其实知道,但是懒得动弹,陈双念给他收卷子的动作,也被他察觉到了。 很奇怪。 非常蹊跷。 仇野狐动了一下,狭长的眼缝懒洋洋地眯开。 “今天怎么这么温情?”他问陈双念。 陈双念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地笑着。 “哈哈哈,我们每天不都走的是温馨路线吗?” 仇野狐懒得理陈双念这一套,径自喝了一口水——放了两节课的水,有些凉了,仇野狐皱了皱眉。 陈双念立马懂事儿地接过水杯:“我给您接一杯热的!” 仇野狐看着陈双念屁颠屁颠拿着杯子跑远的背影,嘴角漫上一抹笑,挑了挑眉。 仇野狐也不睡了,坐直身子,抻长,慢悠悠地晃着椅子腿儿,一双眼睛笑盈盈的,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等陈双念回来,仇野狐接过水杯,刚要喝,陈双念立马大喝一声:“慢着!” 得亏仇野狐心理素质好,手稳了,不然满杯的热水能淋他一裤裆。 仇野狐用眼神询问陈双念:“怎么了?” 陈双念狗腿地一笑:“这水太烫了,不能够直接喝。” 她从自己的课桌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这是我买来打算体育课喝的,没想到体育课最后变成数学课了,全新未开封的凉水,刚好跟热水兑一兑,就能变成立马能喝的温水,您稍等。” 陈双念手脚麻利地给仇野狐兑温水。 仇野狐也不阻止。 他就跟不知道陈双念这些动作很反常似的,一个人乖巧揣着手,坐在座位上,看陈双念忙活。 等陈双念把兑好的温水送到他嘴边时,他喝了一口,眉毛一挑,快要挨上额头,夸张地张大嘴:“哇!同桌亲手兑的温水!就是甜!” “哈哈哈……” 陈双念笑得不行,笑完之后好歹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继续把话题往回拉:“你看,同桌之间是不是就是要互相帮忙,才能洒下温暖的春晖?” 仇野狐又喝了一口水,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陈双念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和谐互助共建美好2班。” 仇野狐眯着眼睛笑,像是听不出陈双念的言外之意。 陈双念咬咬牙。 以仇野狐平时的机灵狡猾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双念这些话的意思,他就是在逼她开口求他。 “这次运动会……”陈双念艰难开口。 仇野狐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想让我跑男子5000米呀。” 陈双念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对的,一看你就是跑男子5000米的奇才!” 仇野狐诧异极了:“哦?何以见得呢?” 这人就是故意的。 陈双念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皱巴巴的笑脸,极尽狗腿谄媚之样儿:“你看!你这结实的肱二头肌!你再看你这高于常人的大长腿!你跑一步,别人跑两步,5000米对你来说就是2500米啊!轻轻松松拿下!根本不是问题!你再看!你这满腿的腱子肉,这雄壮的小腿肌肉!这——” 陈双念说不下去了。 她统共生物没考超过40分,知道的肌肉结构就那么几个,真已经全部夸完了。 她自暴自弃地号一声:“我求你了!你就跑吧!你要是不跑的话,我——” 陈双念止住话头。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拿去给数学课代表绘声绘色地说一遍。 “你怎么样?”仇野狐问陈双念。 “我只能求助我们班别的男同学了。” 仇野狐“呵呵”大笑两声。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有毅力,稍微有一点困难,立马就退缩,给自己找退路!” 仇野狐教育完陈双念,骄矜地咳了咳:“但是我刚才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仇野狐就跟那些拍马屁的话这时候才传到耳朵里似的,懒洋洋地说:“腿长,就要担负起腿长的重任。不就是个5000米吗,小意思啦。” 陈双念眨眨眼。 就这么解决了吗? 她以为以仇野狐的难缠程度,起码还得软磨硬泡个几天! 陈双念不敢相信,怕仇野狐后悔,立马在项目下面填了仇野狐的名字。 她头一回看仇野狐这么顺眼,真诚地说:“谢谢你。” “会谢一辈子吗?” “那倒也不会。” 仇野狐嗤笑一声。 伸了个懒腰,他重新趴回到桌子上,闭上眼睛,又开始睡觉。 “所以就略过吧,别再星星眼看着我了,及早打住,不然到时候落差太大。”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陈双念过意不去。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就是如果一个人硬扛着跟她对着干的话,她特别不会心软,甚至很有可能会激情澎湃地一直杠下去;但是一旦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人,突然帮了自己一个忙,甚至没有要求什么回报的时候,陈双念就会特别不好意思。 “你让我帮你做点事儿吧。”陈双念诚恳地说。 仇野狐微微一笑,半睁开一条细细的眼缝,有笑意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我要是让你一直欠着这个人情,你会怎么样?” 陈双念瘪瘪嘴。 她算是知道仇野狐打的小算盘了。 就说这个人根本不是人帅心善的慈善家。 她诚恳地说:“一般来说,我其实应该会一直于心不安,但是好在我脸皮厚,你要是今天不让我把这个人情还了的话,明天就没有这回事儿了。” “……今天的数学作业就拜托你了。”仇野狐立马说。 当得知跑女子3000米的是陈双念的时候,仇野狐的眼神有些复杂。 最后倒也没多说什么,仇野狐只是问了陈双念一句:“你之前跑过3000米吗?” 陈双念也很诚实,摇摇头:“实不相瞒,我之前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讨厌体育课的类型。” “那你还报名跑3000米?”仇野狐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你这体育委员当得都能上感动中国了,太舍己为人了吧。” 仇野狐损完一顿,停了停,又问陈双念:“你初中体考800米过了吗?” “初中体考的时候,计时800米的老师,刚好就是我的体育老师,他放水让我过了。”陈双念提起这事还有些骄傲,“那个时候我已经提前招进了岳鹿中学了,可能我初中学校连光荣榜都已经给我印好了,体育老师怎么可能不让我过体考。” 她用胳膊肘推了一下仇野狐,有点嘚瑟:“你知道吧,好成绩的特权。”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很多时候,“嘚瑟”是一种得压在心里的情感,表现出来的话会不太讨喜,陈双念从小无师自通地学会压抑自己的嘚瑟和喜悦,装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考好了也一脸苦大仇深,生怕别人觉得自己傲慢。 但是在仇野狐面前,她却可以轻松地把这一面露出来。 可能是因为知道不管自己多嘚瑟,仇野狐都不会真的放进心里,真的在意。说起来,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别人来岳鹿中学是接受知识的洗礼,他来岳鹿中学看起来真的很像就是奔着食堂来的。 就像现在,陈双念刚嘚瑟完自己提前被学校招了,也嘚瑟完好成绩的特权了,仇野狐却一点都没反应,还是笑呵呵的,拖着懒散的调子:“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好成绩的特权,我就是知道如果你连800米都是靠放水过去的话,你跑这个3000米估计会中途死在赛道上。” 陈双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以你专业的目光来看,你觉得我们班谁比较适合跑3000米?”陈双念问仇野狐。 仇野狐看了陈双念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我说谁适合跑,你就能,或者说,你就敢,去说动那个人跑3000米吗?” 这倒也是。 陈双念立马卸下力气,软泥似的倒在桌子上。 “我这个没有权力,但是一大堆义务的体育委员啊……”陈双念哀叹一声,“我当得真是憋屈呀!” 仇野狐也觉得陈双念就是个活着的冤大头。 他想了想,从书桌里拿出上次下到一半就停了的五子棋残局:“要来一把没?” “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