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陈双念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棋局。 “不对——” “怎么了?” “你改了吧?”陈双念问仇野狐。 仇野狐面不改色:“什么改了?” “上回,我的黑子已经快成功了,也就是夏北斗突然在后门出现,才临时结束棋局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的白子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上次不在这个位置。” “你记错了。”仇野狐很冷静。 “不可能。你上回的白子儿要是能出现在这三个地方,我不给你堵了才怪。”陈双念也很冷静。 跟成绩好的人下棋真麻烦。 仇野狐“啧”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拿橡皮擦擦掉改了的白子儿和对应的黑子儿。 “行了,下吧。”仇野狐说。 陈双念扬起下巴:“还跟我耍花样儿,你不知道文科生的记忆力很好吗?” 仇野狐和善地笑了笑,温柔地拍拍陈双念的头:“见好就收哦。” 陈双念背后的毛都快奓起来了,哆哆嗦嗦地说:“嗯嗯,好的好的。” 估计是陈双念这副样儿其实还挺招人待见的,仇野狐陪陈双念下完一局五子棋,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想跟着我练练长跑吗?” 当时,陈双念看着仇野狐,就像看着自己的再生父母,她甚至觉得仇野狐那个光头都不是光头了,而是一颗指路的明灯。 “想!”陈双念猛烈点头。 程程早就念叨过仇野狐跑步很厉害,据说当年跟十二中“厮杀”的过程中,不敌对方,于是一个人撒丫子狂奔,硬生生把十二中几十个人给甩掉了。 这是怎样的逃跑,哦不,跑步精神啊!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每天放学到晚自习的那两个小时里,仇野狐带着陈双念一起去操场训练。 陈双念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她真的太好奇仇野狐的心理活动了,实在不知道这个一直懒洋洋的怕麻烦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帮她训练。 当天下午要练的时候,陈双念一边蹲着给自己系鞋带儿,一边真真诚诚地把这个疑惑给问了。 仇野狐估计是因为想着要跑步,所以秋季校服的外套没有穿,只留了一件白t恤,下面是宽大的校服裤子。少年拔节生长,身材瘦削,但却一点都不单薄,只觉得纤细,但又暗藏力量。 仇野狐原地蹦了蹦。 “你知道咱们学校为什么梧桐树这么多吗?” “不知道。” “你知道咱们食堂的剁椒鱼头为什么永远没有鱼头吗?” “不知道。” “你知道咱们学校圣贤广场为什么种了71棵银杏树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学校的主楼颜色是橙色吗?” “不知道。” 仇野狐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拉伸动作。 “对呀,你有这么多事情不知道原因,为什么偏偏要来纠结我来帮你的原因呢?” 逻辑鬼才。 陈双念深深地折服了。 对呀,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神经病问原因呢? 练就完了。 这个人愿意帮她,那她就受着好了。 陈双念站起来,也学着仇野狐的动作,蹦了蹦,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拉伸动作。 “你蹦什么?”仇野狐问陈双念。 “你不是在蹦吗?我以为这是跑前的准备动作。” “我是穿这个短袖,冷,想蹦一蹦,你捂这么厚实你蹦啥?” 仇野狐指挥着陈双念压腿儿、扭脚腕儿和手腕儿,最后还转了转腰,总算把准备动作搞完之后,开口:“来,咱们正式开始跑。”说着就跑了起来。 陈双念都没反应过来,仇野狐已经跑出去了。 陈双念连忙跟上仇野狐的脚步,边跑边问:“咱们这就正式开始了吗?” 仇野狐斜睨她一眼。 “那不然我给你点个礼花,搞个开幕仪式?” 陈双念哑口无言。 两人静静地跑了200米之后。 陈双念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累到喘不上气了,她觉得有点岔气儿了。 “我、我说一下……”陈双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 仇野狐叹了一口气:“你还是闭嘴吧。” “不行,我、我真的……”陈双念深呼吸一口气,打算连贯着来一遍。 仇野狐无可奈何地停下,带着陈双念绕圈儿走。 “就你这样儿,还跑3000米,300米都费劲。” 对面聂大盘在朝他招手,是在喊他去打球了。 陈双念也看见了:“要不你先去吧,反正跑就完了,我歇一会儿,然后自己跑吧。” “你确定吗?”仇野狐挑眉问她。 陈双念头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却说:“确定!” 仇野狐乐了。 这个人明明就满脸写着“快救我”,偏偏还嘴硬。 仇野狐又慢慢跑起来:“来,跟着我的步伐一起跑,我迈哪只脚你迈哪只脚。不要说话,不管多憋都不要用嘴呼吸,不然一会儿跑完你嗓子就算是废了。” 陈双念跟着仇野狐的步子,耳朵里听的是仇野狐刻意规整的“一二一”节奏,眼睛一开始看着仇野狐的步子,后面慢慢找到节奏之后,就目视前方,调整呼吸,一点一点跑起来了。 还真没有那么累了。 又跑了大概大半圈儿,陈双念吞下这句话。 还是很累。 超级累。 “这是因为练少了。”仇野狐见陈双念肢体协调,跑起来省力了,他就没念“一二一”了,而是跑到了陈双念前面,倒退着跑,“之后每天练一练,到运动会那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陈双念以为仇野狐在扯犊子,没想到随着一天一天的练习累积下去,后面跑起来真没有一开始那么费劲了。 回想起来,觉得刚开始时候,跑500米就觉得胸膛像燃起来如同在做梦,而现在她跑到500米的时候,觉得才热身结束。 而仇野狐陪她练了几天,看她慢慢步入正轨了,自己就跑到篮球场去玩儿了。 陈双念有时候跑完步,路过篮球场,会看见仇野狐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笑得懒洋洋的,看见陈双念,他还会扬起手打个招呼。 陈双念于是也扬起手回应他。 有一次,仇野狐手虚握成拳,比在自己嘴边,对陈双念眨了眨眼。 陈双念寻思仇野狐那动作代表球打得精彩,要她为他欢呼。 行吧,虽然幼稚极了,但是好歹也是教自己跑步的老师,就当作是感谢吧。于是,陈双念忍着羞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只手弯曲,撑在脸颊旁,对着天空,对着篮球场,对着大地,大声喊: “仇野狐!你太棒了!好帅呀!” 喊完这一串,却发现仇野狐先是一脸愣怔,然后就开始笑。 陈双念觉得仇野狐这个人真的太莫名其妙了,她都配合成这样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了,仇野狐居然还笑,而且还笑得腰都弯了! 她气呼呼地回到教室。 其实长跑这类体育运动,老师的作用也就是领进门,之所以能够取得像今天这样的成绩,主要还是靠她自己不懈的坚持和努力。 跟仇野狐也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去谢!真是的! 陈双念拿着水杯,去走廊尽头接水。 接完水回来,仇野狐一反常态,已经回到了教室,而且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见陈双念端着水杯进来,他总是笑着的眼睛更是弯得厉害。 陈双念没好气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她已经确定仇野狐是故意让她在球场边出丑的了。 “干吗?”她面无表情地问仇野狐。 多年以后,陈双念想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是会很想挖个树洞把自己埋进去。 仇野狐说,他在球场上的那个动作是说自己渴了,想喝水,想让陈双念帮自己买瓶水。 “不是让你当众欢呼,还手举在嘴边的那种当众欢呼。”仇野狐忍着笑,一双眼睛像装了亮闪闪的水晶,流光溢彩,含着笑意,“但是知道同桌的你对我这么崇拜,我还是很感恩高兴的。” 陈双念翻了个白眼。 之后的一周,仇野狐那帮小弟一见陈双念就笑,不止那帮小弟,还有别的同学,一见陈双念就说“欸,那不是仇哥的小迷妹吗”。 怒摔! 运动会正式来了。 长跑一直是排在最后的项目,陈双念对着项目安排表,指挥着班上同学穿上带着号码牌的小背心。 要跳高的卓越林,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总之现在在拉肚子上不了场。 临时需要一个人顶替他,下一个项目就是跳高,陈双念急得不行,她在全班扫视了一圈儿,还真是谁都不行,只好又去找仇野狐帮忙。 仇野狐关键时刻还是很善良的,没趁火打劫要从陈双念这里换走什么,十分通情达理,立马就答应了。 因为是临时上场,仇野狐事先没有穿上带号码的小褂。 这时候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广播已经在通知高二男子跳高组去检号了。 陈双念手忙脚乱地给小褂上别上别针,递给仇野狐,让他先穿上,然后再把小褂上的别针别到校服上。 高高瘦瘦的架子,穿上松松垮垮的小褂,像是一面旗子在风中飘。 “够得着吗?把别针别到校服上。” 陈双念说完这句话就拿着项目表,去催下一组跳远的选手了。 仇野狐叹一口气,自己这时候还是别添乱了,他认命地给自己别别针。 结果都别完了,抬头一看,陈双念在给马上要跳远的那个男生别小褂的别针。 嗯? 这是什么情况? “陈双念!” 仇野狐手伸到背后,把自己刚才别好的别针又松开。 “我够不着后背的别针!”仇野狐面不改色地撒谎。 “来了来了!”陈双念没多想,给那个男生别完了,立马回过身给仇野狐别。 但是仇野狐太高了。 陈双念够不着,她拍了拍仇野狐的肩膀:“蹲点儿!” 仇野狐听话地半蹲下身子,一点都没有传说中年级大佬的风姿。 陈双念动作这才顺手了一些,她专心致志地给仇野狐别别针。仇野狐却三心二意地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校报记者似乎在拿着相机对着这边拍。 他反应迅速,手凑到脸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笑得灿烂,仿佛现在这个扎着马步,如同在蹲马桶一样的人不是他。 事实证明,仇野狐除了学习不行,其他方面是真的都挺行。 被临时叫去跳高,他还完成得很好。 不同于一般同学的双脚前后腾空跨过去,他会高难度的背跃式。 看着他轻飘飘地越过标记高度的竹竿,然后落在厚厚的跳高垫上,再迅速站起来,蹦蹦跶跶地回到队尾——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好像那个刚刚轻而易举破了校园纪录,并且打败了大部分参赛选手的人,不是他。 这一连串动作太自然流畅了,以至于让从来就不具备观赏性质的跳高比赛,在这次运动会中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好多人都在看台上向着跳高比赛场地的方向张望。 “早就知道仇野狐帅,但是没有想到帅得这么拉风。” 陈双念听着周围女生对仇野狐的评价和赞叹。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正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同样是别别针,给李宇别的时候,心里波澜不惊,但是给仇野狐别别针时,她的心脏就像坐极速过山车,晃着圈儿地翻滚跳跃急转直下又猛地腾空升起来。 比赛结束。 仇野狐自然是第一名。 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已经浅浅地长出发茬儿了,摸着感觉很爽——他最近老摸自己的头,有时候还盛情邀请陈双念一起摸,陈双念觉得他就是个“栩栩如生”的神经病。仇野狐见陈双念拒绝,还一副惋惜的样子,说她错过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前三。 他就这么摸着头,回到了高二2班的队伍。 他从陈双念怀里拿过自己的校服外套,抖了抖,穿在自己身上,哆嗦着说:“好冷。” 陈双念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说话。 她脑子里回荡着的,还是仇野狐轻飘飘地用背跃式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越过比他人高出两三个头的杆儿,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垫子上,最后灵活矫健地蹬起来,接着又慢悠悠溜达到队尾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仇野狐总给她一种,这个人从来没有努力,他就是很厉害的感觉。 虽然说跟仇野狐整体气质一点都不搭边,但是每次看到他,陈双念的脑袋里,总是会想起一座冰山。 露在海面上的只有1/4,海面下是3/4的,旁人未曾察觉到的,更深更广的东西。 仇野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可是——陈双念猛地回过神来,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仇野狐了? 莫名其妙。 她晃晃脑袋,把满脑子乱糟糟的疑惑甩出去。 下午。 陈双念去器材室搬积分牌。 从看台侧边一扇门进去就是器材室,尽管时不时就有上体育课的同学去里面拿东西,借篮球、乒乓球、羽毛球等等东西,但众所周知,这就是一个落满灰的存在。 推开门。 下午的阳光从器材室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纷纷扬扬的尘埃,金色的细小颗粒,呼呼啦啦的,在有限的空间里晃悠,屋内暖洋洋的,有种跟深秋完全不一样的氤氲感。像是有着蝉鸣,散发着闷热的夏天。 发了一会儿愣,陈双念回过神来,开始找记分牌。 这里的东西摆放本来就不算整齐,因为运动会的缘故更加乱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