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争执-《冷香盈袖》

    “墨觞晏,要是没有这张脸,我看谁会中意你。”观莺狠狠啐了一口,横眉怒目才像从前在冷香阁中熟悉的样子:“你瞧不上我,我也不待见你,你就非要来戳我心窝子?子嗣,呵,我哪儿来的子嗣?你娘给我灌了药,我的身子坏成什么样,你能不清楚。”

    提及当初,沈渊心中难免有芥蒂,又听观莺口口声声指责墨觞夫人,不悦之情更甚:“那碗脏东西是朱家送来,与夫人有什么关系。观莺,说话之前,你可得想清楚,若没有冷香阁为你请大夫,看诊、抓药,你这条性命早交代出去,哪儿能有今天。”

    银签子拍在桌上,仿佛又回到往日同在楼中,抑或州来山庄会见时,看着观莺面孔,沈渊重又生出疏远感,正待起身告辞,却听对方意犹未尽:“姐姐恼怒了?我一向快人快语,你也并非第一日认识我,你先点我是贱奴身,我可都未与你计较。”观莺伸手理一理桌面,挑样子做得好看的果子吃:“其实……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瞒你的。的确,他们江家容不下我,我也不屑得讨好——当初就是我技不如人!但凡没那么赶巧,被江夫人撞见,也不会被赶出来,受尽后头那些折磨。”

    “时移世易,何必旧话重提。”沈渊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看你的穿戴打扮,江少爷对你不薄,好好儿惜福吧。也不知你们如今作何营生,新年万象更迭,你合该多遗忘,少怨怼。”

    炭火充足,观莺仍不解了斗篷,甚至再多烧个暖炉都不嫌热。她的身子糟糕透顶,寒气不尽,甚至要赶上花魁娘子:“以前,我怨气冲天,活生生觉着自己要死了,现在终于活过来,当然要活久些,最好能熬到哪日,挡我路的人都去天上了,才到我扬眉吐气的时候。”

    风毛斗篷暖和又轻便,在冷香阁中,观莺是碰不到的,花魁赠予她的那件也丢在了春檐巷。斑斓狐皮珍贵,她也能穿在身上,只做里子看不见,而用更华丽的雪缎为表。话音还未落,观莺紧随着轻哼一声,低头抚摸洁白绒毛,得意、鄙薄,还是强颜欢笑,统统交织在一起,高高吊起鲜红口脂掩饰的苍白唇角。

    花魁既说营生,正戳在观莺与江小少爷最心虚处。打小读书的年轻人,哪儿懂得柴米油盐贵,出门远行时带足了银票,到陌京城又有亲戚接济,甚至于现在为了观莺而漂泊在外,老家的江氏夫妻心疼幼子,也没有真的反目,是不是寄来大笔花用。

    只是,当真要坐吃山空么?观莺一介女流,除了吹拉弹唱的小巧,便只剩下一手钩绒花针线活儿,即便眼睛熬红了,也不够维持生计。正在昨日早晨,两个人久收到江家书信,言明若小少爷执迷不悟,他们也不只这一个孩儿。

    何为扬眉吐气?观莺自说自话,花魁只当充耳不闻,实在无从接下。平心而论,若沈渊有儿女,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小心翼翼抚养长大,忽然跑来一个放荡女子,要将孩儿前途全都毁去,她也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你怎么不说话?认为我小肚鸡肠,不堪相处吗?”观莺犹自追问,不甘溢于言表:“晏姐姐,你自恃漂亮高贵,冷香阁中无人不奉承巴结,可你那位心爱的离公子,可有为了你,奋不顾身过?江郎纵使无傍身之伎,也愿意抛下满门荣华富贵,只要与我长相厮守。”话头挑起来,观莺的气势也跟着水涨船高,“花魁,你今年几岁了,等得了一时,等得了一世吗?”

    “啪”一记响亮耳光,观莺脸颊顿时红了大半。冷香花魁的手心也麻木,震出浓烈的绯色:“我的姻缘,还轮不到江家外室费心。祸从口出,观莺,照理说我不该打你,这还是你出去的第一年,名分没有攥在手中,先挨了巴掌,这教训想必你会牢牢记住。再有,江家二老为长辈,接纳你是宽宏大度,眼中不容沙子更是合乎情理,背后嚼这种舌根,你当心要遭天谴的。”

    话已至此,着实没有继续的必要。观莺捂着脸,呆愣愣看着花魁娘子拂袖而去,只留下自己和半盘没吃完的樱桃煎。才出门,沈渊便见盛氏等人和江家小少爷都等候在外,观莺的窘状被众人尽收眼底,江少爷大为光火,高高扬手,朝着花魁就要打来。

    “你敢动我,我必要你家破人亡。”

    丫鬟们一股脑当在跟前,盛秋筱也慌张伸手来拉扯,唯独沈渊纹丝不动,盯着男子目光炯炯,反而比对方势头更盛:“京城冷香阁的金字招牌,背后谁人撑腰,您要想仔细了。”

    江少爷似乎大为意外,一下竟也僵硬愣住,咬牙切齿地收回手,在空中狠狠划半个圈,最后相中了观莺的肩膀作为停靠点:“当日一见,还以为墨觞娘子知书达理,出淤泥而不染,果然,勾栏瓦舍出身天性难改。我们走,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观莺脸色不太好看,连带着众女子都怒目相向。“江少爷倒是饱读诗书,却连自己的心上人一并侮辱,又算什么道理。果然,世家大族出身,也难免有那害群之马。您若真想不辱斯文,还请早些回家尽孝道,免得大年三十,父母高堂也吃不了一顿团圆饭。”

    绯云性子活泼,已经捂嘴嗤嗤笑起来。江少爷脸上青红变换,和观莺更像一对,好看得紧。他不想在女子面前失了颜面,又的确忌惮此处人生地不熟,倘若开罪什么贵人,要吃不了兜着走。沈渊才不与他啰嗦,冷冷丢过一记眼刀,领了盛氏与丫头们便走。

    “你欺辱我夫人,如此便想脱身吗?”江小少爷挂不住追上来,可惜没看准扑了空,只捉住盛秋筱的袖口。盛氏擅变通,当即发作起来:“皇城脚下,青天白日,哪来的登徒子动手动脚,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不如一头碰死,省得受此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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