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高老爷见自己这个刚束发的小伙计问得离谱,又是一阵笑,眼睛挤成了两小堆褶儿,“那要去问你娘为啥。” 喘了两口气:“有的娃随爹,有的娃随娘,你娘肯定是细高个儿。小后生都是先拔个儿,不长个儿了再往粗憋,你岁数小,没有憋粗哩。你娘若是个矮粗个儿,你长这样就蹊跷了,只有你娘知道。” 王正阳听出高老爷在拿自己娘说腌臜笑话,缰绳抽了马屁股一下,看着前面不再理他。 高老爷看出小伙计的不快,“方才所说也不尽然,你没听说隔辈像?我小时候不像爹、不像娘,长大后我娘说越长越像舅爷,闹了半天像我爹的舅舅。三十岁以后,我娘说光听声音跟我爹一模一样。你看,哪里都不像,就落了个声音像。” 王正阳跟着笑,“挺有趣儿的。” 心想:高老爷和老陈都是紫红脸堂儿,那小儿倒是白净,随三太太了。 高老爷在王正阳脑后粗着嗓门儿,“你这娃,都这么大还啥事不懂,你爹娘管教得也太好了。过去像你这么大,有的都当爹了,哪天带你见识见识。” 高老爷说着,前后扭头寻,“水囊哩,你没带?” 王正阳有些慌乱,“走时忘了,寻思离洪洞近,用不上。” 高老爷瞪着眼怒道:“你想啥哩?你不渴老爷我也不渴?你不渴马也不渴?你出来是伺候老爷、伺候马的,你以为就是坐车上说说笑笑?” 左右两边瞅了一会儿,指着官道下面不远的前方,“那边有口井,去提水来。” 王正阳停住马车奔过去,井口用四块石条垒成,里面石块垒成的井壁,十来尺深,一个能装几十斤水的柳斗放下去,提上来,满满一柳斗井水。 高老爷下了车,趴柳斗上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 王正阳又拎到马跟前,马驾着辕,低头够着费劲,王正阳端起让马喝了半柳斗,马嘴从柳斗里出来,滴着水吧嗒两下、哼哼两声,意思是也喝好了。 王正阳心道,马倒是把我当回事。 把柳斗放回井台,高老爷高声教训着,“都赶这么长时日了,还没记住?我好喝口烧酒,容易口渴,出来便带小水囊。远道除了带草料,要带水斗,半路上饮马用。” 远远地,官道东面一片高大灰砖瓦房,再往远还是错落相连的瓦屋。 高老爷指着,“这是洪洞县衙,方才我们先过的那一大片是县衙大狱。” “上回来时老爷说过”,王正阳有些不耐烦。 高老爷斜了他一眼,自顾望着,“你我的衣食指望这些地方哩。” 王正阳答应着,心道,是你家的衣食,与我无相干。 眼睛却看着官道西侧下面,一洼绿树环抱的水,像是飘着白云的天一样,又蓝又亮,绿树的缝隙里能看到汾河一闪一闪的亮光。 高老爷鼻子出着粗气,“那是大槐树,你没听说?山东、河南、河北都有一句话:问我家乡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河南、河北是哪里”,王正阳问。 “黄河以南、黄河以北么”,高老爷答道。 “那么远一走便再也不回来了?”王正阳幽幽地问。 高老爷脑袋往天上一扭,“回什么回。爷爷过去了,儿孙便在那边扎下根了,只不过后代念起,祖上从哪里来。千里万里的,回来干什么。” 洪洞县城的北关,从官道往右百十来步,街分成两岔,两岔中间石头、青砖砌成高台,上有店铺之类,高老爷的绸布庄在最外首,一个掌柜带三个伙计。 二掌柜高个儿,头戴黑色六瓣帽,青布衣衫,一张麻脸,拱手作揖迎着,“老爷驾到,请里面喝茶。” 王正阳拢着马停在外面。此时早已过正午,高老爷吩咐:“一路啥也没吃,给我操办点儿吃的。” 二掌柜:“老爷,现生火做饭怕是要费时,我们几个又吃得清淡,就近让酒馆炒俩菜,先凑合一下如何?” 高老爷道:“那也行。给他也弄些饭菜,多弄些,他两人的饭都不见得能吃饱。”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