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年的一个周末（中篇小说）张宝同  2018.9.11

    随着电子钟表连续地响了十声，坐在电子屏幕前的那位夏尔巴人对丹增喊道，“第230组准备出发。”

    丹增对何佳和李明秀说，“集合。”

    何佳和李明秀从火炉旁起来，并排地站在丹增和那位夏尔巴人的面前。那位夏尔巴把他们两人身上的设备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把防寒服里的保暖器打开。这时，丹增从桌子上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饮料让何佳和李明秀喝。这种饮料叫强力宝，味道很像是那种很浓的黑咖啡，具有防寒、强力和抵抗高山反应的功效。等他们喝完饮料，丹增又对何佳和李明秀说，“最后，请泽措巴赞先生讲话。”

    那位叫泽措巴赞的夏尔巴人用普通话十分严肃对他们说，“你们必须要听从丹增的指挥，如果遇到意外，可以直接和我们通话联系，直升飞机会随时前去接应。不管你们是否能成功登顶，我们都必须要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这点请你们放心。”说完，他跟何佳和李明秀握了握手，说，“预祝你们登顶成功。”

    丹增也跟泽措巴赞握了握手，然后，对何佳和李明秀下达命令，“好了，现在是十点钟，我们出发。”说着，便带着何佳和李明秀走出了大屋，走上了被黑夜笼罩的神秘而陡峭的山道。

    黑夜异常地宁静，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还能听到营地那边嗡嗡作响的发电机噪声。上山并没有路，整个眼前是冰天雪地，他们只能踩着结实的冰面缓慢地朝前走着。因为防寒鞋下有尖厉的靯钉，走在冰面上并不感到光滑，只是发出着咔喳咔喳的声响。丹增走在前面，李明秀走在中间，何佳走在后面。大家相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一声不响地朝前走着。为了防止掉队和意外，三人用一根绳子连在一起。也许是临行前喝了那杯强力宝，何佳非但没有感到有任何的高山反应，反而感到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李明秀也在默默地跟在丹增的后面稳步地朝前走着。

    一直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在艰难地爬上一面很陡的大斜坡后，何佳才感到有些累了。这时，李明秀显得有些走不动了，而且感到头昏恶心，直想呕吐。丹增就让她嚼上两片古柯叶。可是，她嚼不惯这种古柯，觉得有股很不好的味道，就一下把古柯吐了出来。何佳对她的这种举动非常不满，严正地对她说，“你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因为他们随身所带的每样物品都对他们这次挑战生命极限的成败有些重要的作用。而且，丹增也把眉头皱了起来，说，“前面的路程还很远，你不用古柯，就不能坚持下来。”

    李明秀也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又把一片古柯叶放在嘴里，缓缓地嚼着，继续地朝前走着。一路上坡，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她觉得实在是走不动了，想停下来歇上一会。可是，丹增根本不理示她，一个劲地朝前走着。她也没办法，只得咬着牙拼力地朝前走着。虽然何佳也感到非常地疲劳，可是，他知道此时只是万里长征走过的一小段路，前面的路程还远得很呢。所以，他放松着脚步，平稳地走在后面。这样会让他节省一些体力。

    走过一段时间，何佳就抬起头来朝着山顶望着。山顶虽然看起来并不很远，可是，走了很久，却让人感到山顶还是那么远。他不禁在想：当今，从首尔到加德满都遥遥数千公里，乘坐悬浮磁列车只要三个来小时就到了，可是，从突击营地到珠峰峰顶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两三公里，却让他们都走了几个小时了，却还觉得遥不可及。

    过了午夜之后，人不但感到累，还感到发困。所以，何佳也开始嚼起了古柯叶，嚼过两三片古柯叶，他就觉得头脑清醒多了，头也不发昏了。可是，过不了一会，他又感到头脑在发困发昏，脑袋直想往下栽。但他知道走在这种厚厚的冰川上，时时刻刻都会有生命危险，稍不留意，就会酿成大祸。他必须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再看李明秀像是一副虚脱的样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定啥时就倒了下来。可是，他不能去帮她，因为他自己也已经虚脱乏力，根本没有力气去帮别人。作为一名业余的登山爱好者，他知道在攀登珠峰这样的世界高峰时，因为身体状况和极端环境而倒下，绝不像人们在日常平地上摔倒那么简单。这种处在体力完全透支、体能和意识到了极限的状况下的倒下，不是你扶上一下，她就能重新站立和行走。相反，还会因此消耗你自己的体力和资源，让你也陷入在危险之中。这是一项关乎于一条命还是两条命的选项。

    时间过得很慢，步子却不能放慢。因为丹增走在前面，他的步伐节奏不是很快，却很平稳。这是登顶珠峰必须采用的最科学合理的步频。为了增强体力和克服高山反应所引起的头昏和恶心，他们都在不停地咀嚼着古柯叶。但古柯叶非常地有限，只有那么一小包，所以，他们必须十分地节省，要反复地咀嚼，直到它的汁液全部被嚼干，才吐在那个装垃圾的塑料袋里。

    依靠着古柯叶，他们度过了十分艰难的几个小时。到了凌晨三时，夜色更加地宁静和深沉，气温更低，风声更紧，时光越发地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非常地缓慢非常地漫长。何佳几乎要走不动了，李明秀几次都差点倒在地上，幸好拉住了绳子。但是，在这厚厚的冰面上，不可能休息，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你必须要走，朝前走。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本来，他们可以去贝加尔湖，那里有明媚的阳光，有蓝色的湖面，有美丽的风景，有舒适的旅店，还有滑雪场和俱乐部。可是，他们却选择了珠峰。真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想李明秀肯定会后悔死了，可是，他们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没有了退路。这就跟人生道路一样，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必须要走到底，不管它是风花雪月，还是坎坷泥泞。只是当初真不该相信李时珍的话，他的那些话与实际情况有着很大的误差，就是因为他的那些话，才让他们选择了攀登珠峰，而没有去贝加尔湖。

    丹增为何佳和李明秀戴上了氧气罩。吸着氧气，何佳顿时感觉双腿轻松多了。稀薄的空气清晰透明，满天的繁星异常明亮，抬头望去，珠峰那锥形峰顶隐隐地呈现在飘浮的云雾中，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们又是一顿快步朝着山顶走去。大概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就到了凌晨五点来钟，眼看珠峰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可是，这时李明秀倒下了。她躺在冰面上，艰难地喘着气，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是用手朝着丹增和何佳用力摆了两下，表明她已经用尽了力气，再也走不动了。

    何佳问丹增，“到达峰顶还要走多久？”

    丹增说，“再走两个小时就到了。”

    何佳向李明秀招了招手，要她站起来，可是，李明秀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何佳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是他已经连蹲下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他不能去拉她。还是丹增蹲了下来，看到了她防护服上的体温计，对何佳说，“她发烧了，38.2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