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时无英雄-《一碗茶的岁月》


    第(1/3)页

    竹林尽处,掩映不住高檐朱瓦,气宇巍峨。然而厚门紧闭,任凭许多儒巾之士糜集央告,无人理睬。

    数名方巾男子跪呈于庭前,展开巨幅斗大的“冤”字。

    “不冤,”一个大胖子在山上的凉亭里顾盼自雄的说道,“我看一点儿也不冤。”

    “大将军,”亭边一位苍髯老者微躬道,“那些太学生围在幕府门外,拼命为嵇中散喊冤,诸多名士连日亦奔走呼告,发动宇内舆论,吁求赦免其死罪,更有甚者,拉出望族耆宿,联袂纷请将嵇康发往太学任教,而不是诛雅士于市井,形容此如煮鹤焚琴,暴殄天物……”

    “高雅之士?”大胖子在镜前画着浓妆,面孔微侧,睥睨道,“我就是要煮他的鹤,烧他的琴。谁要他不跟我合作,好好演一台戏给世人看我司马家的心胸何其广阔,我原本有心起用他,却对我屡番征召不理不睬。自命清高!”

    “可他毕竟是一代名士,”苍髯老者在亭外拜禀,恳声说道,“盛名之下,其清誉非同凡响……”

    “竹林七贤很了不起吗?”大胖子抬扇驱赶萦绕耳边的蚊虫,不耐烦的说道,“他就是被虚名所累,把名声看得太重。致有此祸,你看那个阮嗣宗,人们怎么排也把他排在嵇中散前边,名气比他大吧?可阮嗣宗就是比他会做人,肯跟我混。偶尔放低身段,这样才有饭吃,更何至于丧命?然而我身边也不无妖人作祟。你去跟钟会这小子说,不要在背后搞三搞四,别以为我不知,那些太学生是谁挑动出来包围我家的。难道嵇康不是被他构陷才让我乘机定成罪名么,钟士季怎竟又跑到背后去搞我的鬼?他也是个文人,行事真是不知所谓!几十岁还不肯结婚,仍跟妈妈住。他母亲临终时托人让我和兄长司马师想办法劝服他也无济于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念他向来是我重用的心腹辅臣,暂不计较。只要他赶快起程,动身去给我灭了蜀汉,把阿斗活捉回来给我,让我来亲自纪念刘备托孤有何意义。你说有何意义?我看没有。”

    虫子嗡一声飞出亭外,萦然转上苍梢。旋又掠落山麓,悄栖一人肩头。

    那人长发飘散,仰脖举壶,临渊自饮,意气阑珊的摇头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随即拔剑削树,唰唰数撩,不落片叶。走开之后,树才在身畔折倒。那人在山风吹拂中倒酒洗剑,借着酒意,激发清啸,惊动漫天飞鸟纷飕而起。他在翼影乱目之间,醉眼乜觑,吟道:“少年学击剑,妙技过曲城。”收剑入鞘,一脚迈出,却踩了个空,沿着斜坡往下翻滚而落。

    那人叫了声苦,酒壶与剑飞上半空。往下翻落的途中,经过几簇幽篁环绕清泉潺流之处,有个披散长发的白衫男子弹唱:

    “夜不能寐,清风之下操琴起。

    那自言是凤凰的鸟儿何时才能再飞回来?

    一生一世两相随。”

    眼望飞虫萦回眸前,我抬手去捉,却没抓到。小珠子晃转而出,收了飞虫,朝我眨闪而隐。有乐摇扇兴叹:“魏晋名士的放达超脱,我们学不来。”

    “这是什么时候呀?”长利似自摸不着头脑,在旁憨问,“先前怎竟突然从三国赤壁一下子闪过来这里了……”

    “竹林时期。”宗麟嗟然之语从雾野传来,在前边微喟道,“随着司马家族强势崛起,三国时代已然接近尾声。正始十年,曹爽被司马懿所杀,司马氏独专朝政。正始之后,阮籍与嵇康、山涛、刘伶、王戎、向秀、阮咸诸人,同为‘竹林之游’,史称他们为‘竹林七贤’。后人通常把竹林七贤的学术思想活跃年代称为‘竹林时期’。”

    长利憨问:“刚才小珠子炫技调出飞虫所摄画面给我们看到的那个大胖家伙是谁呀?”

    “司马昭。”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嘉平六年,曹芳欲废司马师,改立夏侯玄为大将军。计划泄露,三人被司马师诛杀。司马师废曹芳,立曹髦为帝。司马师眼睛有瘤疾,经常流脓,掌权后面临不断有人举兵谋反,使他惊吓过度,病情加重,致使眼睛震出眼眶,死后由兄弟司马昭接掌权柄。”

    “高平陵之变后,权臣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相继成为曹魏集团的幕后执掌者。”宗麟的嗟声在雾林里传来,回荡耳边。“同为名门公子,钟会与司马兄弟可能在年轻时就有所交往。由于钟会早年受到司马师赏识,成为司马家族的重要幕僚。夏侯霸因害怕司马家族迫害而投奔蜀汉,姜维问及魏国之事时,他特别指出:钟会虽然年少,但如果被魏国重用,则必会成为蜀汉、东吴之患。曹髦也看到这一点,他即位时,便赐与钟会‘关内侯’的爵位,加以笼络。钟会私下对司马师评价魏帝曹髦:‘才气可同曹植相比,武略类似其太祖曹操。’而曹髦也看透了司马氏的狼子野心,他被杀之前曾说:‘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后来有人疑心钟会在司马昭耳边献谗诬称嵇康也说过类似的话,其实人人都知司马氏包藏祸心,私下里很多人亦说过此类言语。”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