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时无英雄-《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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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是冤枉我的,”面有病容之人从树后露出小猫熊一样的黑眼圈,不安道,“其实我没说他什么坏话。我是清高的,你们看我刚才弹的琴就是心声。仿佛高山流水一样,充满了清韵。我从小就有才艺,博学多闻,尤其精通玄学。由于我已故的父亲乃著名书法家钟繇,而我亦在书法上亦有相当造诣,我曾经仿冒外甥荀勖笔迹,写信去他妈妈那里骗取荀勖收藏的宝剑,连他母亲也辨认不出字迹真伪。除了擅长效仿别人笔迹之外,又精通文赋,而且我也会弹琴。至于我常跟妈妈住,那是因为我专心学问,忙于思考人生,而致生活不能自理。我明年要过四十岁生日,打算灭蜀后趁胜在成都开个盛宴,可惜妈妈不能来一起吹蜡烛庆祝……”

    “他是严母教大的。”信孝抬茄遮嘴,侧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钟会五岁丧父,此后的教育是由母亲独自承担。其母张昌蒲在教子方面颇为严厉。钟会四岁时便被她教授《孝经》,七岁诵读《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岁诵《易》,十二岁诵《春秋左氏传》和《国语》,十三岁诵《周礼》和《礼记》,十四岁读其父钟繇所撰写的《易记》,十五岁就让他进入太学进行深造。他从小迷恋玄秘之术,喜欢修真、学仙,并有此类著述问世。尚在弱冠时,便与玄学名师王弼并称。这位聪慧幼童成名很早,却一直像不会长大的孩子。他完全不懂跟女人相处,亦无兴趣婚娶生育。却热衷于追名逐势,二十出头就参予朝政,不久升迁为司隶校尉。虽然身在外任,但朝廷大小事务和官吏任免之权,钟会无不插手。名士嵇康等人被杀,都是出于钟会的谋划。”

    “没有。我没谋划什么,”面有病容之人伸来小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地挨近说道,“我怎么会舍得让自己追慕而求之不得的偶像死去呢?你们快教我怎样使人消失又出现的神仙术,让我赶去施展给他看……”

    “我是清白的。”信雄发出甜嫩的声音。聚在道边围观他的一众方巾之士皆点头,为首那人却摇头说道,“不,我不是问你自己清不清白。刚才是请这位不知哪来的小朋友先别忙着在旁边看热闹,趁大伙儿在场,挺身发表一下意见。”

    “什么意见呀?”信雄在条幅下愣眼说道,“我是清白的。”

    “不是问你清不清白。”为首那文士指了指他们拉起的条幅,啧然道,“我是要请你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不要掖着藏着。再问一次,这位刚放学的小朋友。你对我们呼吁‘还嵇中散清白’有何看法?倘如你也跟我们一样,认为他是清白的。便跟大伙儿一起去向都督府慨然陈情如何?你的嗓子很好听,我们需要你发声……”

    有乐招手说道:“信雄回来,不要跟他们一起閙事。文人没啥用,书生遇见兵,有理也没辙。别去招惹了司马昭,你看他比幸侃还块头大……”长利憨问于旁:“谁知晓那边大路上这样喧闹是什么情况?”信孝闻着茄子张望道:“嵇康临刑,三千名太学生集体吁请朝廷赦免他,并要求让嵇康来太学任教。此事发生在景元四年或者景元三年,结果是司马昭没有理会。”

    “咦,陈西?”面有病容之人探头探脑,忽有所见,从树后伸半张脸招呼道,“我让你多忽悠些人去吵闹不休,为此不惜磕破头、流点血,甚至教个别小朋友以死相谏,做足感动场景。务必缠到朝廷诸公纷纷出面,帮着劝说司马公肯稍微让步,然后我好暗中斡旋。你怎么才凑到这点儿人,折腾半天还在这里,连一个过路的小学生也拉不动,还指望你能帮我干什么?就凭你这样,以后别想升官了……”

    为首那率众引臂高呼的文士似乎听到有谁在道旁树影幽荫下低唤,兀自转头乱望无觅,旁边诸士却纷惊变色而呼:“大家快逃,我们看见瘟神了!”有乐闻言一怔,停扇不摇,惑望道:“啊?瘟神在哪儿……”

    一时之间,满街的人纷逃惶避,路边摆摊的百姓也慌忙收摊,店门接连关闭。有个小女孩惊呼,发出绝望般的哀鸣,边奔边喊:“瘟神来了!”

    “我噗喂!”面有病容之人朝着瞬间空荡的街头连呸数下,加以唾骂,“呸死你们一个个!说我是‘瘟神’,有什么事实根据没有?还吓成这样,条幅和标语幡帜也不要了,竟丢了一地……”

    有乐连忙抬扇遮鼻,后退不迭,讶问:“你是瘟神?民间传说中的瘟神真的是你?完了完了,看来我们逃慢啦……”

    “由于他以经常陷害人而出名,一贯名声贼臭,后来竟因而封神。”信孝闻着茄子退避着说道,“钟会在后世被奉为瘟神,名字通常写为钟士季、钟仕季、钟仕贵。从干宝《搜神记》记载中可以知道,六朝时已经有把钟会亦即钟士季当作专管人生病、死亡一类事务的‘三神将’的相关信仰和传说。成书于六朝的《太上洞渊神咒经》卷十一中,有七个瘟神的说法,钟会亦即钟仕季名列其中。到了南宋,则开始说成是‘五瘟鬼’,将他称为‘领万鬼行恶毒之病’。成书于元代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则记载钟会亦即钟仕贵为‘五瘟’中的‘冬瘟’。”

    “不要听他们胡说,”面有病容之人愤然朝瞬间萧条的街头乱吐口水,随即转面申辩道,“这都是别人出于无知和嫉妒,信口乱盖的!其实我除了生来口臭,并有少许狐臭以外,身体向来很好,一顿能吃五六汤匙饭,真的没什么病。小时候我在太学看见一盆花开得娇艳,就伸嘴去哈了一下,没想到这口气把鲜花弄凋落了。那班太学生就乱给我开外号,说我是‘瘟神’,所经之处草木皆死。这完全没有事实依据,为了反驳他们,我精研玄学,写出多本专著……”

    “不想听。”有乐拉着信孝忙跑。以扇掩鼻奔过来,朝树影后边探眼而望,问道,“你跟信雄偷偷摸摸躲到树后亲嘴是吗?”

    “哪有?”我咂着嘴从树影里走出来,说道,“他拿东西让我尝一口而已。”

    有乐似仍怀疑的端详,问道:“尝什么?”

    我微抿浅涡的回答:“鸡肉。”

    长利拉着信雄,见他手拿鸡腿在吃得满脸油腻,讶然询问:“信雄,你从哪儿弄来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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