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霸王卸甲-《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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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乐抬扇一指,问道:“敢借钱给游客,你不怕他跑掉,不还钱上哪儿讨债去?”
“借是可以借些,”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说道,“不过须要有罗马本地人肯做担保。先有保人,我才放贷。尽管放心,利息很低……”
有乐伸扇遮住赤膊壮汉腹下,转询:“让他做担保人可不可以?”
“不行,”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摇头不迭地说道,“别挑那些爱耍赖还玩狠的。另找一个更靠谱的保人罢,比如西塞罗?”
恒兴在树下皱眉转望道:“别在外面乱借高利贷,当心你爸爸抽你!”有乐低笑道:“我看他无非想借了钱就跑……”蚊样家伙蹲在旁边摇头说道:“然而这是休想。利息虽然低,当心利滚利,滚过上千年。他们家族是有债必追的,连恺撒借了钱都头疼不已。将来布鲁图的后人找你还钱,看你还不还得起?”
“不够钱就跟我姐夫拿,”车里的小姑娘伸头说道,“只要你们能帮他找回那枚黑石。”
信孝闻茄转面惑问:“什么样的黑石呀?”
“上边隐然有星光流漾微莹的椭圆体,”车里的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描述道,“对着它多瞪片刻会使人迷懞恍惚。我姐姐早想扔掉它了,说它让姐夫沉迷不已……”
“那既然这样,我们应该找你老姐拿钱。”有乐摇扇说道,“因为我家信雄已经使你姐夫摆脱了沉迷……”
“他更加沉迷了,”车里的小姑娘啧然道,“因为他急觅不见那个小石头,已经变成了白痴。我姐说除非把那枚黑石又找回来,否则姐夫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我也觉得那个东西好像能勾人魂的……”
“世上无神,”赤膊壮汉嗤笑道,“哪里有魂?你们不是时兴热捧希腊无神论吗?有伊壁鸠鲁主义就行了,还在乎什么灵魂的有无?”
长利憨问:“什么是‘主义’呀?”
“主义,”蚊样家伙摆弄袖弩机括,在树下说道,“本意是指,对事情的主张。《史记·太史公自序》:‘敢犯颜色,以达主义,不顾其身。’亦指谨守仁义。《逸周书·谥法解》:‘主义行德曰元。’孔晁注:‘以义为主,行德政也。’此后引申为某个学派主张的学说,及其践行的理念信仰。这类理念或有完整体系的思想和信念,不是宗教的非正统。在西方历史上,作为与宗教相对的派生词,举凡不是宗教的非正统,皆称之为主义。此时大概耶稣还未出生,多神论与无神论在当下争论不休的状态是主流。”
“罗马将军卡西乌斯经过卡莱战役的洗礼,”慈祥老头歪戴假发叹道,“曾于叙利亚战乱中目睹了人性种种,不免在苦难里质疑神的存在。甚至他比希腊无神论哲学家伊壁鸠鲁走得更远,非但认为无神,更坚信英雄推动历史,是改变一切苦难与不幸的主要力量。与信奉斯多葛学派的小布鲁图斯不同,卡西乌斯并非他那样天真的柏拉图主义者。若把卡西乌斯这位新晋伊壁鸠鲁主义者跟后者想要在凯撒与庞培内战之后寻找内心的平和联系起来,卡西乌斯思想的转变是因为共和制度与伊壁鸠鲁主义有着更多共同点。卡西乌斯明确否定了‘道德是一种人想要的善意’这种说法。在他看来道德,意味着得到快乐与平和,其本身并不优于消除对于时势的焦虑。传统的伊壁鸠鲁主义和主动趋向最终超脱这两者的不一致性是不可调和的,反对派倾向于斯多葛学派,人们觉得卡西乌斯比小布鲁图斯更让人费解,也不像后者那样令人钦佩。有人说恺撒不信任卡西乌斯,传有评价称:‘他长着一张消瘦憔悴的脸,心思太多,这样的人很危险。’”
“其实在军事方面,卡西乌斯颇有才华,前三头同盟对此都十分认可,甚至是与之为敌的恺撒在降服他以后都不计前嫌地招揽他。”蚊样家伙蹲在树下说道,“无神论者总想改变世界,而不是顺天应命。后世有史家评价,若在一群想要改变世界的哲学家里面选择的话,很难找到比卡西乌斯和小布鲁图斯这两位形象更高大的了,他们俩是姻亲、是弑君者、更是不少剧作家笔下的英雄。只是他们两个的哲学家身份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我觉得很多人都比安东尼会打仗,”信孝闻着茄子低声说道,“就连安东尼旗下的大将巴苏斯亦曾以少胜多,在希尔赫斯提卡之战大破帕提亚军队,击杀了帕提亚帝国王储帕科鲁斯,完成了对卡莱战役的雪耻。卡西乌斯也在叙利亚以劣势兵力狙杀帕提亚将领奥萨凯斯,号称‘万王之王’的帕克罗斯一世亦曾是卡西乌斯的手下败将。你看安东尼身为‘军头’,指挥每场仗都是一塌糊涂的。他好像不是很有头脑一样,给他多少兵都会搞砸……”
“他就是这样,”慈祥老头挖鼻孔道,“头脑一发热就乱了方寸,一旦见势不妙便慌了手脚。出了事就想撒手不管,只顾百般逃避。这次若不是有他老婆富尔维亚沉住气调度有方,以及雷必达、普隆卡他们帮着稳住阵脚,光靠他本人根本玩不转。其中起了最大作用的是我,被民众推为第三方的代言人,出面调解共和派与恺撒派的争端,说服卡西乌斯和布鲁图斯一帮人,让安东尼得以重返罗马,在我辅佐下主政才靠谱。”
“能不能顺利回去,”赤膊壮汉抱我放到车里,摇头说道,“还须要看卡西乌斯听不听得进你的调停。他一向心机深,先前据闻他还想对我用兵。快些上车赶路,免得真撞上卡西乌斯的人马又来狙杀。别以为我不晓得这家伙擅长伏击,便连‘万王之王’也着过他的道儿……”
“我看未必还有伏兵。”一个苍头老兵从石丛间裹着麻布佝偻走来,颤巍巍地斜伸拄杖指点道,“卡西乌斯仰天喟然,随即带人匆匆离开了。此前我奉你老婆的内兄弟路西斯在路边讨饭的残疾表叔路西法传有密令,领来一群衣食无着的老兵沿途分布侦察多时,亲眼看到那些叙利亚人唱着牧歌已然去远,不知为何走得这般急促?”
“想是因为他听说雷必达把尤尼娅带走了,”赤膊壮汉露出狡黠的笑容,伸手从旁边那个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身上掏钱扔给苍头老兵,口中说道,“因而急着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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